陳平安剛要說話,阮秀對這一大一小正色道:“我來回好幾趟,你和陳平安都還沒有跑到小鎮(zhèn)上。”
李寶瓶撇撇嘴,“我知道天底下有神仙鬼怪,可是你以為神仙那么好當(dāng)啊。”
陳平安一錘定音,“聽阮姐姐的話,快!”
李寶瓶嘆了口氣,只得乖乖趴在阮秀后背上,軟綿綿舒服得讓小姑娘犯困打瞌睡。
阮秀走之前對陳平安說道:“如果有事情,可以找我爹?!?/p>
陳平安點了點頭。
嗖一下。
抱住阮姑娘脖子的棉襖小姑娘,突然嚇得整個人汗毛倒豎,感覺到耳邊有大風(fēng)呼嘯而過。
她扭頭往下一看,怎么屋子變得跟福祿街上的青石板一樣?。磕菞l溪水則跟繩子一樣細了?
地面上,陳平安呆若木雞,眼睜睜看著阮姑娘背著李寶瓶拔地而起,一閃而逝。
少年心想原來阮姑娘和寧姑娘一樣,都是神仙啊。
————
二郎巷一棟幽靜安詳?shù)恼永铮逓嵳驹谒嘏?,木訥少年安安靜靜坐在小板凳上。
崔瀺輕聲吩咐道:“去拿一杯水來。”
少年立即站起身,雙手端來一杯涼水。
崔瀺拿過水杯,一抖手腕,一杯水隨意灑向水池,變成一道薄薄的青色水幕。
崔瀺念頭微動,水幕當(dāng)中,隨之出現(xiàn)那輛牛車和馬車先后進入小鎮(zhèn)的畫面,人與物,纖毫畢露。
崔瀺雙手攏袖,整個人顯得很閑情逸致,腳尖和腳后跟分別發(fā)力,整個人就像不倒翁似的,前后晃蕩。
全無半點證道契機來臨之際,一位練氣士該有的緊張焦躁。
當(dāng)崔瀺看到紅棉襖小姑娘與兩坨腮紅的同齡人告別,跳下馬車,在街道上飛奔,然后那個車夫被兩個少年騙去了杏花巷。
這位大驪國師嘖嘖道:“之前我還嘲諷宋長鏡豢養(yǎng)的諜子是吃屎長大的,沒想到我調(diào)教出來的諜子,也差不多嘛,是喝尿長大的?!?/p>
不過崔瀺很快就釋然,水幕一直出現(xiàn)李寶瓶的奔跑身影,自言自語道:“這里的孩子,本來就聰明,尤其是宋集薪趙繇這撥人,年紀(jì)稍大,再就是這個小丫頭在內(nèi)的第二撥,地靈人杰嘛,早慧得很,開竅也快,真是不容小覷。”
當(dāng)看到紅棉襖小姑娘跑向石拱橋的時候,崔瀺眼眸里的光彩,泛起一陣陣激蕩漣漪,如大浪拍石。
崔瀺稍稍轉(zhuǎn)移視線,不再盯著水幕,閉上眼睛緩了緩,等到睜眼后,小女孩已經(jīng)跑過了石拱橋。
崔瀺眉頭微皺,“是因為大驪皇室的手段過于血腥殘忍,所以惹來那根老劍條的天然反感?以至于對我這位大驪扶龍之人,也順帶產(chǎn)生了一些憎惡情緒?可是照理說,這根劍條的真實歷史,雖然已經(jīng)無據(jù)可查,只有一些虛無縹緲的小道傳聞,但既然是古劍,那么什么樣的廝殺場景沒經(jīng)歷過,不至于如此小氣吧?”
水幕景象越來越臨近那座鐵匠鋪子。
杯水造就的水幕,毫無征兆地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