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他讀了那么多圣賢書,跟它們可謂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了,若是這次茍活人世,怕是以后就沒臉面去翻書了,見不得那些老朋友。
“我若是這輩子不再看書,活著還有什么趣味?”
一輩子從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事和硝煙的胭脂郡父母官,說著那些真誠言語的時候,其實(shí)牙齒打顫,臉色發(fā)白,兩腿打擺子,怎么掩飾都掩飾不住。
讓老幕僚看了個一清二楚。
以這種膽小鬼姿態(tài)說著豪言壯語,
貌似挺滑稽的。
但是老幕僚笑不出來,也不覺得可笑。
有些當(dāng)了官的讀書人,跟那些自認(rèn)懷才不遇、生不逢時的酸儒窮秀才,的確不太一樣。
充當(dāng)馬夫的老人收回思緒,加快馬蹄出城。
老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偷偷收取的那個頑劣徒弟,也不知道上哪邊瘋玩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只求千萬別闖禍,這次胭脂郡大難,絕不是她可以搗漿糊的。
老人搖了搖頭,無奈道:“江湖水渾,山上風(fēng)大,哪里都不好混啊,討口安生飯吃,就這么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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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郡城北有家米鋪,開了二十來年,鋪?zhàn)又魅耸莻€高高瘦瘦的老人,終年沉默寡言,店里兩個跟著老人一起扎根郡城的伙計(jì),也不太愛說笑,不過經(jīng)常去城隍閣燒香,這讓街坊鄰居們多出一些好感,加上米鋪?zhàn)淤u的米和山珍雜貨,物美價廉,所以生意還不錯。
今天米鋪來了兩個外鄉(xiāng)人,一對看著憨厚本分的中年夫婦。鋪?zhàn)釉缭珀P(guān)門歇業(yè)了。一個米鋪去年冬末新招收的少年伙計(jì),解釋說是米掌柜來了遠(yuǎn)方親戚,也沒誰覺得奇怪。這么多年沒串門的親戚,見面之后多聊聊才正常。
鋪?zhàn)雨P(guān)門后,鋪?zhàn)又魅撕头驄D二人坐在桌旁,一桌子豐盛飯菜,香氣撲鼻,三個店伙計(jì)遠(yuǎn)遠(yuǎn)湊在一起嗑瓜子,顯然是沒資格落座。
遠(yuǎn)道而來的男子伸手直接抓起一只油膩雞腿,狂啃起來,一手持酒壺,仰頭灌酒的時候能濺出一半。
婦人微微歪過頭,兩根手指捻住下巴處的肌膚,輕巧一撕,竟然撕下了一張纖薄面皮,被她重重摔在桌上,這才背靠椅子,重重呼出一口氣,“這狗屁玩意兒,戴著真是遭罪,呼吸都不順暢了,竟然還要三十枚雪花錢……”
遠(yuǎn)處三個店伙計(jì)倒抽一口冷氣,撕掉偽裝面皮的婦人,長得真是丑!
三位師兄弟相視一笑,覺得那張面皮三十雪花錢,婦人買得實(shí)在太劃算了。
婦人說著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撕下第二張面皮,往桌上一甩。
三人頓時愕然,咽了咽口水。
這老娘們長得賊好看啊,三人開始不約而同祈求莫要有第三張面皮了,于是當(dāng)婦人再次抬起手臂,三人心中默默哀嚎,得嘞,其實(shí)還是個丑八怪,不料姿容妖艷的婦人拋了個媚眼給他們,嬌滴滴道:“沒啦,姐姐就長這樣,美不美?”
米鋪主人沒好氣道:“趕緊說正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