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里長來了村里一趟,咱們村村長過年那會兒糟了難,人沒了,有些話他就和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提了一嘴?!闭f話的是趙家一個牙齒都快掉完的老頭,按輩分,趙老頭還得喊他一聲老哥哥,“照理說,今年糟了難,家家戶戶都有損失,縣里本該派人下來慰問一下,像老周家稻種都被毀掉的人家,會想辦法彌補一二……但新平三縣受災(zāi)太過嚴重,全縣死傷大半,府城里的大官老爺都緊著那頭,實在顧不上咱們這里,縣里的意思是咱們十里八村互相幫襯,誰家稻種有多的,勻些給受災(zāi)損毀的人家,咱一起度過當下的難關(guān),等秋日里糧食收獲了,再全部還給人家?!?/p>
“現(xiàn)在說這些干啥,咱家秧都插好了!”底下頓時有人嘀咕道。
“就是,還好沒指望縣里,不然黃花菜都涼了?!?/p>
“咱們哪有多余的秧苗給別人?自個村里還緊巴著呢!”
“里長啥意思啊?叫我們幫襯別人?遭災(zāi)這么久也不見縣里來關(guān)心一下咱們,倒是每回秋收,縣里的官爺就準時下來催繳糧稅,真就好事落不到咱身上,壞事一來一個準!”
底下鬧哄哄的,一群人交頭接耳,臉上均是露出不忿神色。
還當那老小子怎的想起他們來了,往年早就來了,今年遲遲不見著影兒,敢情是憋了個不懷好意的大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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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都給我安靜!吵什么吵?!”老頭手里的拐杖哐哐敲了兩下地面,看著底下一群人吹胡子瞪眼,“關(guān)心啥?沒來關(guān)心你就偷著樂吧!里長被咱灌了酒,不經(jīng)意透了些話頭出來,說咱縣里那位眼下正扒拉著府城的大官,爭著趕趟的表現(xiàn)呢,莫說關(guān)心你我,沒伸手扒拉咱們?nèi)パa貼那三縣都是燒高香了!”
“啥意思???”有人表示聽不懂,瞪著一雙牛眼莽聲莽氣問道。
“你個蠢貨!”老頭指著那個漢子怒罵,“白吃幾十年的飯,話都聽不明白!懶得與你細說,自個琢磨去!”
個蠢蛋東西,這么簡單的道理都聽不明白,不就是府城的大官想把年頭那事兒做的漂亮些,而底下的人,好比他們廣平縣的縣太爺,屁股都快釘在了廣平縣,八百年沒挪過位置,可不得抓著這次地龍翻身的機會,想盡法子抽著自家的油水去補貼外人以求在上官面前博一個好印象呢!
至于咱們縣里受災(zāi)的百姓,死的都埋了,活著的自個想法子活唄!
就好比春播這么大的事兒,今年縣里半點聲響都沒傳來,里長真醉也好,假醉也罷,反正意思是透露出來了,縣里不會管咱,但春播不能出現(xiàn)任何差池,至于糧種受損的人家,要么自個村里的人幫忙湊湊,要么你有啥親戚,上他家借去。
一句話說完就是別指望縣里。
好在晚霞村的人也沒指望過縣里,可能是被忽視慣了,平日有有啥好處,他們村連個屁都撈不著,反正啥好事兒都沾不上,前頭縣里出錢買了幾頭耕牛,別說分到他們頭上,那是連牛糞都沒見到過一坨。
“還有一個事兒?!崩项^輕咳一聲,看向或蹲或坐或站的一群憨子,還擱那兒嘀咕呢,瞧著沒聽懂的不止一人,“村里不能沒有村長,大家伙商量一下,看誰來擔這個位置。”
這幾個月一直沒提這事兒,也是心里不太舒坦,沒從地動緩過勁兒來。
眼下得有個章程了,村里不能沒有村長,啥事兒都需要有個人出來牽頭才成。這個人也不能亂選,起碼人品不能有問題,屁股也不能太歪,不然遇事會拉偏架。他們村好幾個大姓,得找個大家伙都服氣的,不然壓不住。
其實他心里有個人選,但不該他提出來,有徇私的嫌疑。
“我看大根叔就挺合適,年頭那會兒是他老人家?guī)ь^救人,后來買藥搭窩棚,大山他們兄弟幾個也出了不少力……”有個王家的漢子大聲道,說完立馬引來一片附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