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第4頁）

林稹點了一盞豆油燈，淡淡的臭氣飄出來。

借著這點微末的光亮，她坐在小凳上，開始整理七八個線筒，再把經(jīng)線一根根對齊，用竹片相鄰著穿過扣眼……

腳踩踏板，手持梭子，咯吱咯吱的機(jī)杼聲響起。

三人輪換織布，熬到月隱星稀，一匹絹終于織完。

錢氏數(shù)了數(shù)堆在柜子里的兩匹生絹、五匹麻布，松了口氣：“可算是湊齊了，明兒就去縣里賣了?！?/p>

去縣里？嬌姐兒只覺渾身都松快起來，她湊巴巴湊過去：“娘——”

親女兒，都不用開口就知道對方什么德行，錢氏板起臉：“不許去茶館聽小唱滿嘴胡吣，見了路岐人也不許留下看，更不許亂跑?！?/p>

這就是答應(yīng)她跟去縣里了！

嬌姐兒笑嘻嘻地?fù)еX氏胳膊撒嬌：“娘，你真好——”

錢氏撫了撫嬌姐兒的鬢角，只覺渾身的疲憊都散了些。她忙里忙外，不都是為了這個孽障嗎？

“好了，累壞了吧，快去歇息?！卞X氏輕輕推了推嬌姐兒。

嬌姐兒正要開口，一旁的林稹已經(jīng)站了起來，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點了點頭就往外走。

林稹腰背幾乎板結(jié)，僵硬得連彎腰都疼，四肢猶如墜了鉛塊，又酸又漲。

她忍著倦意去灶臺打了熱水，擦了擦身子，這才躺在榻上倒頭就睡。

朦朦朧朧間，林稹覺得床上一沉。林家不大，兩個女兒同住一間房，大概是嬌姐兒回來了。

林稹迷迷糊糊地想。

極快，她就再度進(jìn)了夢鄉(xiāng)。

林稹睡得沉，同在一張榻上的嬌姐兒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她推了推林?。骸皠e睡了——快醒醒！”

林稹不欲理她，卻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不動彈。

見她這樣，嬌姐兒索性卷了她身上薄被，又抬腳——

“你要是敢踢我，明天我就告訴隔壁陳娘子，說你睡相不好?！绷逐”犻_眼，倦怠道。

“你——”嬌姐兒氣急。陳娘子最喜歡閑磕牙，什么事兒經(jīng)她一傳，全村都知道了。

“我不鬧你了，你不許去說！”

林稹應(yīng)了一聲，室內(nèi)再度靜默下去。

月華漸隱，細(xì)雨如織，在這樣的靜默里，嬌姐兒翻來覆去，到底忍不住興奮：“明兒我要去縣里了！”

林稹闔上眼，繼續(xù)睡覺。

“買一根紅綾，叫娘給我縫個邊，系在頭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