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quán)、兵權(quán)與自由
她并不是公主府的管事娘子,而是永平公主本人。
李秀瞇著雙眼,淺淺笑了笑。
沈琮太熟悉這種來自軍勛家族子弟的笑容了。
看似隨和,實則傲慢。
刻骨的傲慢。
李秀的父親,二十年前,作為劉昭唯一的異姓嫡系,率領(lǐng)五百精兵,硬是在錢州城外十里處,展開孤注一擲的野戰(zhàn),殺潰了吳英胞弟的幾千人馬。
這種以少勝多的硬仗,十分提升士氣,也令當(dāng)時的不少騎墻派武將,很快認(rèn)清了形勢,堅決地舍棄吳家,站隊女帝劉昭。
虎父無犬子,李秀十四歲時就能射三石弓。其父老邁后,李秀的悍勇與李家的忠心,令劉昭將“夏官侍郎”的職位交給了他。
有如此資歷,李秀的自視頗高,京城宦場,誰不曉得?
偏偏,面首姜意之不把他放在眼里。姜意之著急上火的,要趁著圣眷正隆之際,大吹特吹枕頭風(fēng),慫恿女帝劉昭,將李秀調(diào)去外朝任兵部尚書,“夏官侍郎”的位子,改由姜意之的族弟姜承宗來坐。
大越的兵部,只有調(diào)兵權(quán),沒有統(tǒng)兵權(quán)。李秀豈肯就這樣,丟了自己經(jīng)營十年的神武、朱鸞兩支禁軍?
沈琮不動聲色地琢磨李秀時,李秀也在參研沈琮。
大事將至,此人渾身上下仍有一股靜氣,的確與姜意之那些徒有男色的劣貨不同。
難怪他雖相貌算不得上乘的風(fēng)流俊美,歲數(shù)也比一眾年輕面首大不少,女帝卻還是很喜歡他,與他親近。
和李秀不同,沈琮或許因為只是掌管御藥局,并未怎么受姜意之的排擠。
沈琮的仇恨,來自女帝本人——女帝可以不再要求人到中年的他奉獻床笫之歡,但也不會恩準(zhǔn)他回到江州故里的請求。
劉昭不在乎肉體歡愉的淡去,卻無法接受掌中之物要在精神上破繭而出。
這位強勢而多疑的女主人,甚至開始密旨暗衛(wèi),到江州查訪,挖挖沈琮是否有妻兒藏在彼處。
永平公主劉宸,盯著眼前的兩位合作者。
母親要趕走一個,禁錮另一個。
相反的做法,體現(xiàn)了相同的帝王心性:極端愛慕權(quán)力,繼而變得極其昏聵與殘忍。
正如母親對她這個公主的猜忌。
當(dāng)初逼她早早下嫁那個白癡般的駙馬,十年后仍不放心,派內(nèi)侍毒死駙馬,堅決地要把她送去漠北蠻夷之地和親。
但另一方面,劉宸也感謝母親這些多姿多彩的不堪欲念。
否則,她怎么能找到李秀與沈琮這兩位得力幫手呢。
“江州栽贓劉映謀反的那批兵刃甲衣,兵部沒有急著要過去吧?”劉宸問李秀。
李秀嗤笑:“杜尚書是老江湖了,劉映去歲上奏要清地還民,針對的就是他,現(xiàn)在兵部若急著來要這批家伙事,杜尚書在朝中的宿敵,必定要授意什么門生故吏的,口誅筆伐是杜尚書陷害了江夏郡王這位賢王。老杜這時候,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裝傻,不沾手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