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敲了敲破碎機那厚重的外殼,又看了看里面磨損嚴重的顎板,腦子里飛速地盤算著。
這些設備雖然老舊,但用料是真扎實,主體結構都還在,只要有好的技工,完全可以修復,甚至改造升級。
“耿師傅,您是廠里的老師傅了吧?”葉凡一邊看,一邊搭話。
“干了三十年了?!惫煾档幕卮鸷芎啙?。
“那您肯定知道,這臺‘烏拉爾’型顎式破碎機,最大的毛病,就是它的偏心軸襯套,用的是巴氏合金,不耐磨,一旦過載就容易燒瓦。對吧?”葉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耿師傅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
這個年輕人,居然一口就叫出了這老掉牙的機器型號,還說出了它最核心的缺陷!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你……懂這個?”
“以前跟這些鐵疙瘩打過交道?!比~凡隨口胡謅了一句,又指著旁邊一臺銹跡斑斑的機器,“還有這臺,應該是國產(chǎn)的‘躍進’牌滾筒攪拌機,它的問題在于傳動齒輪的模數(shù)太小,強度不夠,攪拌重料的時候,特別容易打齒。”
這一下,耿師傅看葉凡的眼神徹底變了。
從審視,變成了好奇,甚至帶著一絲遇到知音的欣賞。
“你小子,是干啥的?”
“黑山屯一個種地的?!比~凡笑了,“不過,我跟耿師傅您一樣,就喜歡琢磨這些鐵家伙?!?/p>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從蘇聯(lián)的軸承聊到德國的齒輪,李金虎和二柱在旁邊聽得云里霧里,但耿師傅的表情,卻從最初的冷漠,慢慢變得熱絡起來,甚至有些興奮。
他們走到一個正在檢修的車間,幾個年輕工人正圍著一臺機床唉聲嘆氣。
“耿頭兒,不行啊,這臺車床的主軸箱又出問題了,加工出來的零件,錐度老是超差。”一個工人抱怨道。
耿師傅上前看了看,也皺起了眉頭。
這是廠里精度最高的一臺機床了,要是它出了問題,很多活都干不了。
葉凡也湊過去看了看,他圍著機床轉(zhuǎn)了一圈,又聽了聽主軸轉(zhuǎn)動的聲音,突然說:“耿師傅,問題可能不在主軸箱?!?/p>
“哦?”
“您聽這個聲音,”葉凡指著機床的底座,“聲音發(fā)飄,不清脆。我猜,是你們的地腳螺栓松了,或者地基沉降不均,導致床身扭曲,導軌的直線度發(fā)生了變化。所以加工長軸件的時候,才會產(chǎn)生錐度。你們光修主軸箱,是治標不治本。”
耿師傅愣住了,隨即眼睛一亮,抄起扳手和水平儀,對著地腳螺栓和導軌就忙活了起來。
半小時后,耿師傅滿頭大汗地站直了身子,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和佩服。
“神了!你小子真是神了!果然是地腳螺栓松了!這么個小毛病,困擾了我們快半年了!”
那幾個年輕工人看葉凡的眼神,也立刻從看熱鬧,變成了看大神。
耿師傅把葉凡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小子,你到底想干啥,跟我說實話。馬胖子那兒,你別指望,他就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主兒。但你這個朋友,我老耿,交了!”
葉凡等的就是這句話。
“耿師傅,我也不瞞您。我們采石場,急需一套設備。馬廠長開價三萬,賣給我們的,是那堆廢鐵?!比~凡指了指倉庫的方向,“錢,我們不是出不起。但我不想讓這錢,白白便宜了那種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