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nèi),赫連鐵樹裹著厚厚的貂裘,魁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小半個車廂。
他抓起案幾上溫在銅套里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氣立刻在狹小的空間彌漫開來。
“哈——!”他暢快地哈出一口白氣,“這鬼天氣!正好凍死南邊來的那些廢物!”
他咧開大嘴笑著,將酒壺朝坐在對面的耶律奇一遞,“師父,來一口?暖暖身子!”
耶律奇裹著稍顯陳舊的狼裘,身形比赫連鐵樹精瘦許多,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
他擺擺手,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你喝吧?!?/p>
赫連鐵樹也不勉強,收回酒壺又灌了一口,抹了把嘴邊的酒漬,“師父,您老就是太謹(jǐn)慎!那墨麟城圍得鐵桶一般,他烏圖魯就是再無能,還能讓沈峰奪了墨麟城?”
“此戰(zhàn),北莽必勝!”
耶律奇目光透過氈簾的縫隙,投向車外沉沉的風(fēng)雪和遠處模糊的地平線,眉頭微蹙:“必勝……自然該是必勝。只是……”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經(jīng)歷滄桑后的敏銳,“這次太順了,反倒讓人不安?!?/p>
“嗯?”
赫連鐵樹濃眉一挑,帶著點徒弟對師父小心的反駁意味,“師父,您又來了!沈峰此人,確實有些鬼蜮伎倆,前兩次小挫,不過是咱們一時不察罷了!”
“如今大局已定,他還能翻出什么浪花?”
耶律奇聲音更輕,幾乎被風(fēng)雪聲淹沒:“前幾次交手,明明我們占了上風(fēng),可回頭細想,總覺得哪里不對,像是在憋著什么陰招……”
赫連鐵樹看著師父凝重的側(cè)臉,臉上的狂放稍斂,但很快又被強大的自信覆蓋。
他嘿嘿一笑,帶著對自己判斷的絕對信心:“師父,您就是太看得起那沈峰了!甕中之鱉,還能翻天?等咱們這趟糧草安安穩(wěn)穩(wěn)送到墨麟城。我親自率大軍出征,把沈峰的腦袋砍下來給您當(dāng)尿壺!”
嗚——!
極度壓抑的憤怒,如同地底熔巖即將沖破巖層的悶吼,瞬間席卷了雪層!
不是某個新兵的沖動爆發(fā),而是無數(shù)白袍戰(zhàn)士在聽到那“尿壺”二字時,胸膛里同時爆發(fā)出的無聲咆哮!
雪層仿佛在微微震顫!
不是劇烈的掙扎,而是千百具因極致憤怒而瞬間繃緊、僵硬的軀體所引發(fā)的共振!
無數(shù)雙埋在雪下的眼睛,瞬間充血,赤紅如血,死死盯住那輛雪橇車的方向。
攥著刀柄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指節(jié)慘白,深陷雪泥之中。
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聲音在死寂的雪下清晰可聞,帶著要將敵人碎尸萬段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