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十幾步,在拐過一個柴垛的瞬間,她猛地停住,側身,將自己隱藏在陰影里,像潛伏的獵豹,銳利的目光穿透稀疏的柴禾縫隙,精準地投向牛棚門口。
蕭衍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晨光將他孤高的身影拉得更長,投在荒草叢生的地上,顯得格外凄涼。
他低垂著頭,目光落在掌心那個布包上。
沈青禾清晰地看到,他那雙握著布包的大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虬結的青筋微微凸起,仿佛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那布包在他掌心,似乎不是溫暖的禮物,而是滾燙的烙鐵,燒灼著他的皮肉,也燒灼著他冰封的心防。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站了許久,久到沈青禾幾乎以為他真的成了一尊石像。
終于,他極其緩慢地抬起另一只手,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無意識地按在了左肋下——崽崽感知到的、那處被“黑黑壞蟲子”啃噬的地方!
這個細微的動作,像一根針,狠狠扎進了沈青禾的眼底。
她猛地收回目光,背靠著冰冷的柴垛,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才將那瞬間翻涌而上的、混雜著酸澀、憤怒和一絲莫名心疼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
沈青禾的眼神重新變得冰冷刺骨。
蕭衍的傷,他的孤寂,他的隱忍,固然觸動了她心底某處隱秘的柔軟,但這不代表她會忘記自己是誰,忘記那些等著被她撕碎的仇敵!
劉桂花!
這個名字在她齒間碾磨,帶著血腥味。
她轉身,不再看牛棚的方向,大步流星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極重,仿佛要將心頭的復雜情緒踩碎。
回到西屋,她“砰”地一聲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她沒有立刻坐到縫紉機前,而是走到墻角,蹲下身,在那堆五顏六色的碎布里翻找起來。
【媽媽?你在找什么?】崽崽好奇地問,剛才的委屈似乎被沈青禾身上散發(fā)的冷厲氣息沖淡了。
“找‘刀’?!鄙蚯嗪痰穆曇衾涞孟癖曜?。她的手指在布堆里快速翻檢,最終,精準地捏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布片——正是昨天錢干事從最底下翻出來、顏色刺眼到詭異的熒光粉破布!劉桂花栽贓的鐵證!
這塊布,被錢干事像丟垃圾一樣扔回布堆后,就一直躺在那里,無人問津。
沈青禾捏著這塊燙手的“妖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癲狂的弧度。
劉桂花想用這塊布釘死她?很好。那她就用這塊布,把劉桂花和她那個會計丈夫,一起釘死在恥辱柱上!
“崽崽,”沈青禾在意識里呼喚,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興奮,“能量恢復多少了?夠不夠‘幫’這塊布……記點東西?”
【媽媽?記東西?】崽崽有些懵懂,【能量……恢復了一點點,大概1……做精細標記的話……勉強可以……媽媽要記什么?】
沈青禾走到窗邊唯一那張破舊的小木桌前,拿起一支禿了頭的鉛筆和一張泛黃的舊紙。她閉上眼,回憶著大隊部墻上貼著的、謝有福那狗爬似的字跡——作為會計,他經(jīng)常要在各種單據(jù)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