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口突然發(fā)悶——原主的記憶里,趙守義是個在順天府當雜役的小吏,每月俸祿不過二兩銀子,卻總把省下的錢給他買書。
前日雨大,兩人去書市淘書,原主見他盯著那本《春秋集注》挪不動步,硬是冒雨沖過去搶,結(jié)果著了涼。
“趙兄”他剛開口,一陣更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
顧昭悶哼一聲,抬手按住太陽穴。
這次不是脹痛,而是有什么東西在往腦子里鉆——皇太極的反間計、袁崇煥被凌遲的慘叫、李自成破京時的火光、清軍入關(guān)時的屠城令無數(shù)畫面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閃過,清晰得可怕,連袁崇煥受審時穿的玄色官服上有幾道褶皺都看得一清二楚。
現(xiàn)在關(guān)于明朝的東西記得格外清晰。
“顧兄?顧兄你怎么了?”趙守義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終于反應過來——這是重生,帶著前世對明末歷史的記憶重生。
前世他做戰(zhàn)地記者時研究過不少明末史料,沒想到此刻那些記載竟成了刻在腦子里的預言:崇禎元年,袁崇煥剛被召入京,督師薊遼;明年十月,皇太極就會繞道蒙古,直逼京師,然后用反間計讓崇禎對袁崇煥起疑;后年八月,袁督師會被以“通敵”罪名凌遲處死
“趙兄,”他突然抓住對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袁督師現(xiàn)在人在哪里?”
趙守義被他抓得倒抽冷氣:“袁督師?上月末就奉詔入京了,如今住在東江米巷的驛館里,聽說陛下要委他以薊遼重任”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不過外頭都傳,說關(guān)寧軍驕縱,袁督師怕是不好管”
顧昭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前世的記憶里,袁崇煥正是在崇禎元年被起復,次年就中了反間計。
現(xiàn)在是崇禎元年七月,離皇太極繞道入關(guān)還有一年零三個月——足夠他布局,但也容不得半分耽擱。
“趙兄,我要借最近三個月的邸報。”他松開手,聲音卻更急切。
“還有,你在順天府當差,能不能打聽到京里的消息?比如皇太極的動向,薊遼軍的糧餉”
趙守義被他這副模樣嚇住了,后退半步撞在書案上:“顧兄你你往日里只愛談詩論文,今日怎的”
“我往日里是糊涂!”顧昭撐著坐起來,額角還滲著冷汗,“趙兄你信我,袁督師若有閃失,大明的北邊就要塌了!”
趙守義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么。
他知道顧昭向來穩(wěn)重,此刻眼底的焦灼不似作偽,便咬了咬牙:“我明日去順天府衙當值,找個空子抄幾份邸報來,不過顧兄你先把藥喝了,這燒可不能再拖。”
他轉(zhuǎn)身去案頭端藥碗,顧昭這才注意到書案上堆著幾卷破書,最上面一卷《大學衍義》的書頁都散了,用麻繩胡亂捆著。
窗外的光透進來,照得他青布衫上的補丁泛著淺灰,像塊褪了色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