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霜抓住筆桿,遲遲不敢下筆,在黑字上空浮動。
畢竟,也不是自己的籍貫,甚至還是夫家的籍貫,她怎么可能記得。
他死盯著凈霜:“你不識字?”
“奴婢該死,自幼家貧,從未上過一天學(xué)堂。”她坦白道,視線從簡冊上世代務(wù)農(nóng)墨字處移開,身子還沒跪下去,被他握住了手。
凈霜嚇得想抽出,他重重哼了聲以示警告,他掌心的溫度很高,灼熱得有細(xì)膩的汗珠。
湊得近了,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獨(dú)特的苦香味,是羽姬最愛的蘇合香。
他圈住了婚姻狀況四個字的后面兩個:已嫁,圈住后,他問:“你有丈夫?”
凈霜點(diǎn)頭,眼睛看向案幾兩側(cè)的青銅器,燈光下通體泛著青綠色,她偏過帶有傷疤的右臉看他,這點(diǎn)她是知道的:“他叫奉林,是晉國的普通士兵,死在了戰(zhàn)場?!?/p>
他用空著的左手把凈霜的右臉扭過去,“我沒問你,多余的話都不要說?!?/p>
她點(diǎn)點(diǎn)頭,地上分開的兩個人影不知何時變成了疊影。
“你自己的家在那里?”
“房國,魏陽郡楓楊縣翁近鄉(xiāng)鍪村?!?/p>
他的手心收了力道,又燙又潮shi,凈霜咬牙皺眉,他湊到她耳邊,透過幾乎有些凌亂的發(fā)絲,笑道:“你娘沒有教過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你嫁給了晉國的士兵,籍貫怎么還是房國的?”
凈霜一愣。
突然淚珠不受控地,像斷了線的弦,他終于松開手,疑惑地問:“朕有這么可怕嗎?”
“我娘在我豆蔻那年死了?!?/p>
意識到失態(tài)了,她又補(bǔ)了句奴婢該死。
人死了,死在那一年又有什么意義?凈霜不知道為什么說別人娘死了,自己這么傷心。
殺死母妃的人、滅她國家的人就在身后,凈霜卻不能拿他怎么辦。
苦香味淡了很多,他已經(jīng)回到金絲楠木椅子上,沉著臉坐了下來,很掃興般,好在換了個話題。
房鱗則瞇了瞇眼睛,風(fēng)眼似蝶翼,突然聽到他道:
“凈霜?!?/p>
凈霜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房麟則眼里閃過失望,正色道:“在獄中幫朕殺了一個人,記住,要神不知鬼不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