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沉默不語,只是對酌。
酒至半酣,趙靖忽然站起來離席,朝周老爺恭敬作了一揖。
若是往日,周老爺斷然不敢受趙靖這一禮,只是今日,他卻是不得不受。
趙靖見周老爺端坐著受了自己一禮,便知事情成了七八分,遂讓丫鬟取新酒杯倒了一杯酒,奉給周老爺。
“周老爺,趙某仰慕令嬡已久?!?/p>
即使在心中早已預(yù)演過千百遍這樣的場景,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周老爺還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用力握著手里的酒杯,十分不甘道:“趙大人,我知道你乃當(dāng)世豪杰,我女兒嫁給你,原是高攀了。可是……唉!”
他仰起脖子把手里的酒全喝了,才一臉嚴(yán)肅道:“事已至此,周某別無所求,只求今后大人待縈懷與宋家二位夫人一般?!?/p>
趙靖聞言心里大喜,急忙道:“周老爺放心,你若讓我待小姐與秀娥翠娥不同,我倒是為難,若讓我對她們一視同仁,自是應(yīng)該!”
周老爺帶著酒氣睨了趙靖一眼,道:“趙大人,不是周某夸口,小女嬌生慣養(yǎng),被我夫妻二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從小不說錦衣玉食,也是錦繡堆里出落成人的。比你那兩位夫人,豈有不如的地方?”
說話間他又自斟自飲了一杯,絮絮道:“唉,命里的劫數(shù),劫數(shù)?!?/p>
待他自飲一杯,趙靖把自己手里的酒往前遞了遞。
周老爺雖心里百般不情愿,還是接過來小抿了一口。
這一小口,便算是答應(yīng)了。
趙靖笑道:“我明天就請媒人來下定,一應(yīng)禮數(shù)和需要的東西,都聽周老爺定奪?!?/p>
周老爺請趙靖坐下,擺了擺手道:“只要禮數(shù)到了就行,我家不要什么重禮。”
趙靖替他把盞,正色道:“話雖如此,可是能娶到周小姐是趙某的福氣,自是不能含糊。”
周老爺聽趙靖語氣真誠,便道:“大人,剛才我說的并不是氣話。這兩年不太平,人禍天災(zāi)接踵而至。大人作為百姓的表率,朝廷任命的父母官,不宜在這個時候太過奢靡出風(fēng)頭?!?/p>
“我家世代提倡節(jié)儉,也不是那愛慕虛榮的人家,只要禮數(shù)周全即可?!?/p>
趙靖聽周老爺這么說,感慨道:“倒是我小看了周家,該自罰一杯?!?/p>
說完,自斟滿一杯,一口氣干了。
兩人原本心里便是欣賞彼此,是個忘年交,現(xiàn)在捅穿了那層窗戶紙,變成了翁婿,更覺得對方親切了。
不知不覺到了二更天,周太太問起丫鬟,知道趙靖和周老爺還在前院喝酒。
她因擔(dān)心周老爺,便悄悄挑了燈籠來看,結(jié)果便看到兩人嬉笑著,彼此敬酒。
昏黃的燭火下,兩人都是面紅耳赤,旁邊堆著七八個空酒壇。
周太太訓(xùn)了伺候斟酒的丫鬟兩句,上前好歹扶起周老爺,勸道:“老爺,不能再喝了,趙大人也不能再喝了?!?/p>
周老爺這會已經(jīng)醉了,瞪著大眼珠子梗著脖子叫道:“什么趙大人!他是我女婿!我半個兒子!不行,不能便宜了那小子!倒酒!倒酒!不能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