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等底下人領(lǐng)命,那方端坐著的向小娘倏地起身跪下:“是我,主君,是我做的。”
氣氛陡然一靜,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那突然出來認罪的向小娘,向小娘是這府里最為和順的人,便是面對最粗鄙的下人也是好言好語。
她只生了一個女兒,不曾有兒子傍身,也從未爭寵,怎的會做下此等陷害人的事?
大家不敢相信,便是于賦永也皺了眉:“茹雅你?!?/p>
向小娘一連磕了好幾個實誠的響頭:“是我干的,我一直嫉妒在心,嫉妒大娘子生來尊貴,不必爭不必搶便是正妻,生的女兒也是嫡女,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獲得好的姻緣,而我卻生來卑賤,只能做妾不算,我的女兒也要極盡乖巧,才能得嫡母垂憐,得個不上不下的姻緣?!?/p>
她似是破罐子破摔,一連串的吐露:“都是我干的,白日里三姑娘來尋意柔,我便記下了三姑娘穿著,此后便仔細找了相近的衣服,尤其顏色。
“那看守玉如意的女使是我娘家親戚,被我拿了把柄才聽了我指使,去主母院子我亦是刻意被人瞧見。
“我愿自請囚于莊子,此生不再出來,只求主君莫要牽連意柔?!?/p>
話音未落,便有聲音跟著落下。
“阿娘!”
四姑娘于意柔跟著跪下,她似要說些什么,又被向小娘死死壓住:“都是我的錯,還請主君責罰?!?/p>
被死死壓著,于意柔如何也說不出就要出口的話,她緊緊咬著唇,跪著往前:“爹爹,爹爹,求爹爹寬恕母親,母親陪著爹爹已有多年,求爹爹寬恕母親……”
她攀附在于賦永衣擺,于賦永不曾轉(zhuǎn)身,也不曾垂首,他嘆了口氣,似是無力一般:“茹雅,我原以為你是最乖順的?!?/p>
乖順。
這話像是觸怒了向小娘,她倏地抬頭,一雙柔和眉眼迸著厲色:“乖順?我從不是乖順的人,只是因著你最喜歡乖順,我才是最乖順的,在嫁給你之前,我曾爬遍群山,只為尋到我想要的藥材,我也曾為了研究一病癥,拋頭露面給人看病。”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眸微紅:“只我不是男子,我一定要嫁人,只是我爹爹貪圖富婆,一定要送我進來做妾,偏偏我不會撒嬌調(diào)情不得你歡喜,便只能做那最乖順的?!?/p>
她緩緩閉眼:“讓我去莊子吧,這里的一切我已經(jīng)厭煩,我手里的針再也不想刺繡了。”
場下又是一靜,孔氏忍不住側(cè)眸來看,江小娘神色也逐漸難過,似是想起了什么,唯有于意柔的求饒聲不斷,一聲又一聲,回蕩在這正堂前。
于溪荷緩緩收回視線,跟前的空地里,那被摔下來的茶杯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直到挨在她腳邊。
她這次本就是引蛇出洞,若有人走進陷阱里,她便能確定那背后的人到底是誰,事情也確實如她想的那般順利進行著。
只不知為何,她高興不起來。
她拿過腳邊的茶杯,茶杯很是矜貴,無論釉質(zhì)還是描畫皆是上品,她將茶杯扶正,指腹摩擦過杯沿,將將摸到了一缺口。
刺啦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