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記得宋常在拜訪易妃的當(dāng)日,皇上恰巧來了長信宮,易妃將宋常在引薦給昭衡帝,那日也是宋常在的初次侍寢。
故而,宋常在提出責(zé)罰的時候,水仙并無反抗,甚至老老實(shí)實(shí)地在雪地里跪著。
因?yàn)樗?,自己越是凄慘可憐,越能與昭衡帝心中那跋扈的先皇貴妃有所區(qū)別。
易妃并不知道這些,她緊繃的面龐稍稍緩和。
她微微傾身,聲音放柔了幾分:“好了,本宮不過隨口一說,瞧把你嚇得。你自小在本宮身邊長大,本宮還不了解你?最是老實(shí)本分不過?!?/p>
易妃面上浮起虛偽的笑容:“如今你得了皇上青眼,封了常在,本宮心里也是替你高興的。說到底,咱們主仆一場,早就情同姐妹了。你好了,本宮臉上也有光,是不是?”
“娘娘恩德,妾身永世不忘!”水仙立刻接口,“若非娘娘給了妾身那夜那夜代幸的機(jī)會,讓妾身得以在御前露臉,皇上怕是連妾身是誰都不知道。妾身銘記于心,絕不敢忘!”
水仙連番的忠心剖白,終于讓易妃臉上露出了幾分真切的滿意。
她站起身,款步走下主位,親熱地拉起水仙的手,觸手只覺得那肌膚細(xì)膩溫軟,更勝從前,心頭又是一陣翻涌的妒意,面上笑容卻愈發(fā)和煦。
“好妹妹,你能這樣想,本宮就放心了?!?/p>
易妃拉著她走向內(nèi)室,嘆息道,“說起來,本宮原想著,待你誕下皇嗣,便替你向皇上求個天大的恩典。賜你金銀,放你出宮,再求皇上開恩,給你父母脫了賤籍,尋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讓你嫁個殷實(shí)本分的好人家?!?/p>
她拍了拍水仙的手背,“可如今你既已封了常在,這深宮高墻,便是你一生的牢籠了。日后步步驚心,明槍暗箭唉,妹妹啊,這平靜的日子,終究是與你無緣了?!?/p>
水仙低垂著頭,恭敬聽著,內(nèi)心卻只余冰寒。
平凡日子?富足安穩(wěn)?
眼前瞬間閃過前世的畫面:是她生產(chǎn)未愈后被易妃棄于青樓,是傳來的父母妹妹被易府尋了個荒謬的由頭處死的消息,是將她玩弄于鼓掌間又狠狠虐殺的慘狀
滔天的恨意在水仙心中瘋狂翻涌,她強(qiáng)迫自己抬起頭,臉上擠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娘娘待妾身之心,天高地厚!是是妾身福薄,辜負(fù)了娘娘一片苦心”
看著水仙眸中泛著水光的感激之色,易妃只覺滿意:“傻丫頭,說什么辜負(fù)不辜負(fù)。如今這樣也好,你我姐妹同在一宮,彼此也有個照應(yīng)。”
說著,她拉著水仙走到自己的梳妝臺前。
易妃親手打開妝匣,其中各色寶石鑲嵌的釵環(huán)首飾,琳瑯滿目,晃得人眼花。
她的目光掠過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最終,卻落在了妝匣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里。
那里孤零零地躺著一支銀簪,樣式是最簡單不過的蓮花。
那銀簪黯淡無光,在周圍珍寶映襯下更顯寒酸。
易妃伸出手指,拈起了那根銀簪。她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一種施舍的笑意。
“妹妹如今是常在了,也該有些體面的首飾?!?/p>
她將那支銀簪舉到水仙眼前,語氣輕描淡寫,“這支簪子,雖不是什么貴重物件,卻是本宮當(dāng)年剛?cè)雽m時所帶來的。今日便贈予妹妹吧,也算全了我們主仆一場的情誼?!?/p>
她說著,不容分說地將那銀簪插入了水仙發(fā)髻間那幾支溫潤的羊脂玉簪旁。劣質(zhì)的銀簪在玉簪的映襯下,更顯得黯淡粗陋。
水仙好似沒注意到銀簪的簡陋,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眼中滿是感動:“多謝娘娘厚賜!娘娘待妾身的恩情,妾身無以為報(bào)!”
易妃看著她這副感恩戴德的樣子,眼底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
果然是賤藉出身的賤骨頭,給根草都當(dāng)寶!
她心滿意足地收回目光,話鋒一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