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天麒已然忘卻那之后他干了什么事。
他只記得心理醫(yī)生用溫和但公式化的語氣說:“陸先生,人在極度悲傷時會選擇性遺忘一些片段,這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很正常?!?/p>
陸天麒覺得這解釋才不正常。
他那時候跟沈寧有什么交集?不過是幾張偷拍的照片,一份尚未實施的追求計劃表,一個名字和一個模糊的側影。他甚至沒來得及讓她認識“陸天麒”這個人。
可為什么,僅僅是“沈寧”這兩個字從舌尖滾過,就帶起一陣細微的、麻痹般的酸楚,從心口一路蔓延到指尖?
趙庭璋也看出他那段時間的不對勁,某次在拳館,他對著沙袋發(fā)了瘋似的揮拳,汗水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淌下來。
趙庭璋遞過毛巾,猶豫地問:“……失戀了?”
陸天麒對那三個字很陌生,甚至覺得荒謬。
他擦汗的動作頓住,汗水滑進眼睛,眼眶深處涌起一陣莫名的、干澀的灼熱。
單戀也能失戀嗎?
他記得自己那時和趙庭璋說,“你有病吧?羨慕我婚姻幸福闔家歡樂,說這種話刺激我?”
聲音拔高,帶著一種刻意的、虛張聲勢的尖銳。
其實不是的,他那時候一點也不幸福,陳魈是個徹頭徹尾、當小三還耀武揚威的賤人。
賤人之所以是賤人,他賤的明目張膽,哭就是哭,還穿了好久的白衣服給沈寧守節(jié)。
……賤得要死。
陸天麒偶爾路過看到陳魈抱著那壇青花瓷,會無端暴怒,想把它砸了,連同那個賤人一起砸了。但是他沒這樣做,瓷器碎片割破陳魈的臉,血和骨灰融為一體,陳魈又碰到她。
陸天麒不是很想別人碰她。
哪怕她死了。
慢慢的,“沈寧”這個名字,成了某種禁忌,提一次,就像有人在他心口那個空蕩蕩的窟窿里撒一把粗鹽。
那鹽粒粗糙地摩擦著內壁,帶來一陣陣尖銳而綿長的酸楚,提醒著他那里存放過關于某個人的回憶,她的照片還在他的西裝口袋。
此時,心臟被粗糲摩擦的感覺重燃。
沈寧的腳步踩在狼藉的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黏膩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他那顆被鹽腌漬過的心臟上。
陸天麒終于意識到了一點。
——原來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失戀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