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瑛停住腳步,領(lǐng)隨行官員向來者拱手。
“真殺了?”
他的聲音顫抖著,渾身上下也都顫抖著。
“自然?!?/p>
裴瑛淡淡地回道,同時目無波瀾地便將他的崩潰盡數(shù)收入眼中。
“都殺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裴瑛,面上每一寸肌肉都顫抖著扭曲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幾乎要暴突出來,他狠狠地盯著裴瑛,渾身上下的骨骼都嘎吱作響。
“也是自然?!迸徵鴴吡藪呒缟系难?,漆黑的眸子不動聲色地掃了過去,淡漠地說道,“只可惜了,卓大人既沒有皇帝陛下的手令,也沒有劫法場的膽識?!?/p>
“所以,他們自然活不了了?!?/p>
裴瑛的話還是一貫的犀利,深深地刺激了卓賢的心臟。
“當然,卓大人也不必過于自責(zé),畢竟謀事在天,成事在天,事已至此無可更改,還請卓大人節(jié)哀順變?!?/p>
“裴瑛,你不得好死!”官居廷尉一貫自詡沉穩(wěn)的卓賢第一次爆發(fā)了,他怒不可遏地撲向裴瑛,向一只兇猛的老虎,可他還未碰到裴瑛的衣角,便被列在兩側(cè)的甲士的長戟交叉制在地上。
“李忠不過與你不和,你便要取他性命。你這奸佞,合該天打雷劈!我要啟奏陛下,要你這奸佞死!死!”
李忠職任御史中丞,一向與裴瑛不和,后因牽扯進巫蠱案而被處死。
卓賢氣喘吁吁聲嘶力竭地詛咒謾罵著裴瑛,罵到喉嚨嘶啞幾乎要嘔出血來。
裴瑛淡漠地聽著,看了看漸漸暗下去的天色,隱隱有些不耐。
畢竟,他還要去竇丞相府上去接妹妹呢,可沒有時間同趴在地上卓賢虛與委蛇什么,但是畢竟卓賢是廷尉,中二千石,乃九卿之一,官職爵位都在他之上,怎么他都不該對他不敬。
卓賢艱難地從交叉的鋒利長戟中探出頭來,拼命地向上仰著頭,他甫一抬頭,便對上裴瑛的眼睛。
一瞬之間,所有的憤怒戛然而止,然后被無情地撕碎。
這一雙細長優(yōu)雅的鳳眸,映著刀劍長戟的寒光,故而顯出幾分冰冷來,而那優(yōu)美的薄唇卻又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來。
盈盈一笑膽生寒,鬼殿閻羅索命來。
裴瑛本就生得好看,是天下獨一分的溫潤俊雅,像是白色的隱隱泛著空山新雨的青色的玉石。
如此溫柔的皮囊,往往便會讓人生了錯覺,以為可以拿捏他,利用他,壓制他。
朝野中很多人都這么想,都覺得裴氏已然落敗,裴瑛雖得陛下信任,可畢竟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又怎么能與他們這般權(quán)勢滔天門生故吏遍布朝野的老臣相比呢?
卓賢的怒氣蕩然無存,登時感受到一種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無可壓抑的畏懼,他頓時住了嘴,不再說話,只怔怔地看著裴瑛,看著那抹笑意如流星一般轉(zhuǎn)瞬即逝,快到幾乎讓卓賢以為那只是他的錯覺。
“地上涼,卓大人快起來罷。若是讓心懷不軌之人看見卓大人如此模樣,定以為下官欺辱大人。”裴瑛看向諸位羽林衛(wèi)將士,兩側(cè)將士隨即會意,隨即收起長戟,一人一手拎著卓賢的胳膊將他拎了起來。
“風(fēng)大雪急,大人腿腳不好,若是染了風(fēng)寒,下官真的擔(dān)待不起,皇帝陛下也會責(zé)怪臣。下官本該親自送大人回府歇息,只是下官需向皇帝陛下復(fù)命,難以奉陪。失禮之處,還請大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