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瑛。
依舊是一身青色的袍子,低調(diào)間又氤氳著一絲空山新雨的朦朧清新與蓄霧藏?zé)煹纳衩匦C(jī)。
他一如往常貞枝肅矗地端坐在長案之后,修長的不染纖塵的手指執(zhí)著白馬作毫筆,抬手又在硯臺上蘸了些墨,他神色凝重,鋒利的筆鋒在汗青之上寫了幾筆便又頓住了,秀麗的長眉也蹙了起來,像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可是,裴明繪卻直覺地在裴瑛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仿佛白露飄零涼風(fēng)忽至,愁苦與郁悶像是纏綿的雨絲糾纏著他,一夜之間玄黃俱盡,原本冒雪停學(xué)不改斯節(jié)的巍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裴明繪頓時慌張了起來,一種莫名的不妙感像是云霧一般升騰了起來,她手中攏著的珠簾瞬間便掉了下去,彼此珠玉相擊碰撞,發(fā)出清脆卻驚魂的聲音,折出亮白卻刺目的光來。
裴瑛瞬間頓筆,不知道是不是裴明繪看花了眼,他的肩頭似乎顫抖了一下。
粉色的流溢著盛夏光彩的裙裾拖曳過紅氈的明暗交界之處,裴明繪的xiong口的心臟砰砰直跳,幾乎要跳了出來。
她緩步走了過去,隨著布料與紅氈的簌簌摩擦聲,裴瑛似乎溢出了一聲嘆息,可他依舊沒有抬起頭來。
裴明繪頓時慌了神。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況,哥哥從未如此對待過她!
“哥哥!”她叫了依舊垂著頭的裴瑛一聲。
屋中清漏聲陣陣,不過才一刻鐘的時間,裴明繪卻仿佛等了三轉(zhuǎn)一般長久。
裴瑛終是抬起了頭,可是她無比熟悉的眼眸里卻沒有了一絲往昔的關(guān)愛,甚至連既往的熠熠光彩都沒了,似乎連往昔裴瑛的影子都消失了。
往日親密無間的兄妹兩人之間像是形成了一道無形卻似有形的屏障,叫他們近在咫尺卻又遠(yuǎn)在天涯。
她一時心驚肉跳,趕忙走了過去跪坐在裴瑛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哥這是怎么了?”
“……”
裴瑛垂下眼簾,不再看她。
裴明繪心里愈發(fā)著急,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哥哥突然便對自己如此冷淡,她不明白,她整個人都被恐懼所籠罩著,她急忙抓住裴瑛的袖子,問道,“哥哥,怎么了……”
裴瑛不動聲色地將袖子從她手中扯了出來,而這一舉動似乎也深深地傷到了裴明繪的心。
難道他知道了,不……
不……
“哥哥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地就不理人了呢,子吟若是有錯,哥哥盡管罵就是了,可別就是不理我?!迸崦骼L不怕裴瑛罵她,可就怕裴瑛不理她,他這般疏離她,倒真是叫她萬箭攢心般難受,可偏偏裴瑛又不說話。
裴瑛不經(jīng)意地一回頭,便撞進(jìn)了裴明繪那幾欲碎裂的眸子,心神便是一顫。
“今……今日并非十五?!迸徵酒鹕韥恚幌蜓赞o凌厲又流暢的御史大夫裴瑛竟然罕見地口吃了,原本永遠(yuǎn)溫潤的聲線卻仿佛被太多的東西干擾了,變得痛苦,讓人聽之欲碎,“你先回去?!?/p>
溫小公子,這是去哪?你的劍忘帶了。
“怎么又下雪了?”
郭升一推開窗子,
漫天飄飛的晶瑩雪花便映入了他的眼簾,分外冰冷的空氣涌了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