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桓感到一陣無力,他試圖從其它角度再勸:
“都督,荊州人心,尚未歸附江東。關(guān)羽雖剛愎,然其威名尚在,士卒百姓或心存敬畏。我若強行奪取,恐激起民變,治理艱難,反成拖累……”
“夠了!”
呂蒙終于顯露出一絲不耐,他猛地一揮手,打斷了孫桓的話,他粗獷的臉上第一次浮現(xiàn)出明顯的怒意。
船艙內(nèi)的油燈火焰也隨之晃動了一下。
“叔武!”
呂蒙的聲音帶著沉沉的壓迫感,目光直視孫桓。
“我知你年少熱血,思慮長遠。然此戰(zhàn)略大計,乃至尊深思熟慮,最終欽定之決策!絕非兒戲!”
他走近一步,聲音壓低,卻字字如錘,敲在孫桓心上:
“你是宗室,更是被至尊視若半個兒子!當此之時,更應體察至尊深意,服從大局,戮力同心,為江東建功立業(yè)!而非在此動搖軍心,質(zhì)疑主帥!”
呂蒙最后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江水,徹底澆滅了孫桓心中最后一絲勸說成功的希望。
他看著呂蒙那張寫滿不容置疑和深刻執(zhí)念的臉龐,又掃過船艙內(nèi)那些親兵警惕而冷漠的眼神。
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荊州,早已是江東君臣心中解不開的執(zhí)念,一個必須拔除的“芒刺”。
他們對關(guān)羽的忌憚,對上游安全的焦慮,壓倒了對曹魏這個最大威脅的清醒認知,也壓倒了聯(lián)盟破裂帶來的長遠惡果。
孫權(quán)決心已下,呂蒙作為執(zhí)行者更是意志如鐵。
自己的勸諫,在“至尊決策”和“動搖軍心”的大帽子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一股沉重的挫敗感和冰冷的寒意包裹了孫桓。
他臉上的血色微微褪去,只剩下深深的凝重。
孫桓緩緩低下頭,抱拳:
“桓……明白了。適才言語唐突,望都督海涵?!?/p>
呂蒙見他服軟,臉色稍霽,但語氣依舊不容置疑:
“明白就好。速回你船待命!行動在即,不得再生枝節(jié)!”
“諾?!?/p>
孫桓應了一聲,聲音低沉。
他不再看呂蒙,轉(zhuǎn)身,步伐略顯沉重地走出了這間決定江東命運走向的船艙。
艙外,江風更冷,嗚咽著掠過船帆。
濃重的夜色仿佛化不開的墨,沉甸甸地壓在江面,也壓在孫桓的心頭。
白衣渡江的船隊,已然無法阻止地駛向它既定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