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饒是做丈夫的發(fā)了話,滿堂的親眷卻是不依。
今日徐家三房的叔嬸都在,皆是為了她回母家省親特意趕回來的,他們作為至親骨肉,合該是最優(yōu)先考慮她感受的,可此時卻七嘴八舌勸說……
“吃藥看病都有講究,輕易延誤不得。”
“藥涼之后更加苦口,倒不如現(xiàn)在就喝?!?/p>
“再等藥性都散了,云姐兒可莫要辜負你婆母此番心意?!?/p>
徐溫云垂下烏羽般的眼睫,明白此等場面推脫不了,深呼吸一口,便將那碗中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由于喝得太快太急,些微藥汁入肺,止不住咳嗽起來,整張臉都被憋到通紅。
其實徐家人何止是不在乎徐溫云的感受,他們更多的是怨她不爭氣。
若鄭明存愿意,他們恨不得在族中換個身子康健的女娘,塞到他身邊去生娃。
可奈何徐家族中,再也尋不出第二個這樣的美人。
徐家沒有。
十里八鄉(xiāng)也沒有。
只怕兩廣兩湖兩河山都難有。
所以鄭明存只喜歡她,也只要她。
否則這么個一等公爵家的嫡長子,竟寧三十七年的一榜探花,才華橫溢仕途光明的麒麟兒,憑何會不惜摒棄士族門閥的觀念,不顧家中族親的反對,也要決意娶個七品地方小官家的庶女?
若是換作旁的女子,恨不得在嫁入榮國公府的那日起,就在床事上極盡所能,努力生個男胎下來,以此鞏固在后宅中的地位。
而徐溫云倒好,養(yǎng)身藥都喂到嘴旁了,卻不想喝?這不就是昏了頭么?
換作別家,一晃三年過去,眼見她是個不會下蛋的,只怕早就一紙休書打發(fā)了。
也難為那鄭明存是個極其體恤的,依舊待她如初,甚至咳嗽聲響起的瞬間,就抬手撫了撫妻子瘦削的薄背,又命仆婦立馬取來了解苦的酸梅。
眾人又是聲聲贊道二人伉儷情深,琴瑟和鳴……
只徐興平這個做父親的,望著女兒蹙眉苦臉漱口,心里終究有些不落忍。
不管兩家家世是否懸殊,二人眼下終歸是在省親,總要有人拿出些母家人的底氣來才是,否則一味逢迎巴結(jié),沒得讓榮國公府愈發(fā)看輕,于是他略略端出些長輩的姿態(tài)來,先是順著向前的話頭道。
“我知賢婿愛重云兒,可也不能將她縱得無法無天,饒是你們不想做父母,也總要顧著我與親家想做祖父祖母的心。
其實說起來,也不能全怪云兒,她庶母去世得早,沒有教過她多少掌家理事之能,榮國公府家大業(yè)大,嫁進去之后,她難免要蒙著眼從頭學起,這幾年或在打理內(nèi)宅上多花了些心思,就因小失大,耽誤了延續(xù)血脈……”
先是貶了通自家女兒。
然后徐興平語頓了頓,語氣更加輕柔,斟字酌句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