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蘇媽媽擺擺手推辭。
沈卻就真的沒再讓她坐,而是說:“鄂南的七月真是難熬,尤其是夜里,悶得很?!?/p>
蘇媽媽笑笑,道:“姑娘畢竟是鄂南人,這是初回不適應(yīng),再過幾日就好了。咱們鄂南可是好地方,比起肅北那樣偏遠(yuǎn)的地方好得可不只一星半點?!碧K媽媽言語中不自覺沾染了一分自豪,她去看沈卻的臉色,就看見沈卻垂著眼望著桌上的玫瑰茶。
蘇媽媽心頭就是一沉。
沈卻望著皓白的茶碗里輕輕蕩著的玫瑰花瓣,勾了勾嘴角。鄂南正是大戚王朝的皇城,鄂南人總是有一種優(yōu)越感,尤其是面對肅北、牧西那些氣候寒冷的地方。然而在沈卻的眼里,這天下再也沒有比肅北更好的地方了。
蘇媽媽轉(zhuǎn)了話頭:“夫人讓老奴來請姑娘過去。昨兒太忙了沒顧得上,今兒還是趁著其他幾位姑娘請安之前,先過去說說體己話。等下還要跟著夫人去老夫人那兒磕個頭?!?/p>
“理當(dāng)如此,只是麻煩蘇媽媽又跑了一趟。我是想早些過去的,可是……并不知道母親的住處?!鄙騾s彎了彎眉眼,乖巧可愛。
這話,蘇媽媽就不敢接了。
沈卻拿起小碟里最后一塊蓑衣餅,小口小口吃了。又讓囡雪伺候擦了手,這才隨蘇媽媽往正屋去。
沈家也算是簪纓世家,只不過是前幾年因為冤案的事兒沒落了一陣。如今倒是蒸蒸日上,眼瞅著又要恢復(fù)往昔的氣派來。
沈家已經(jīng)分了家。沈老爺并三個兒子都有自己的院子,都在熙棠街上。有人偶爾也會稱熙棠街為“沈街”。
沈卻的父親是沈家的大房。
進(jìn)了正屋,沈卻終于見到了分離八年的母親。暢想了很多種重逢的場面,然而真正見了,沈卻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奇的冷靜。也許是昨兒莫名其妙的下馬威將本來就涼薄的親情又沖淡了些。
將心緒收起來,她乖巧地走進(jìn)去,停在何氏的身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下,說:“這些年不能在母親身邊侍奉,女兒不孝?!?/p>
她的聲音清靈帶脆,聽了就讓人舒心。
“受苦了。”何氏終于將端了一早的茶放下,親自去扶沈卻。又不動聲色打量了她一番。
“來母親這坐。”何氏握著沈卻的指尖拉著她在軟塌上坐下。沈卻只坐了個邊兒,腰板挺得筆直。
“這些年辛苦了,還好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要不然我這做母親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樣疼?!焙问衔罩騾s的手,感嘆著,聲音里染了絲悲緒。
“讓母親擔(dān)心了?!鄙騾s垂著眉眼,雙肩微微垂著,身上又飄著絲藥味兒,整個人瞧著乖巧地讓人心疼。
何氏覺得自己的心里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摩挲著沈卻的手,就碰到了她手背上的燒傷,何氏不動聲色地放開她的手,問:“給你拾弄起折箏院可還喜歡?聽說你昨夜睡得不好。可是哪兒不滿意了?”
何氏說話的尾音總是微微拔高了聲調(diào),帶著主母的威儀。
“哪兒都好,只是初回有些熱,讓母親擔(dān)心了?!鄙騾s目光閃了閃,袖子遮在手背上,只露個指尖,又兩手交疊放在膝上。
蘇媽媽從外頭進(jìn)來,稟道:“夫人,人給我的領(lǐng)過來了?!?/p>
她身后站了七八個十三四歲的丫鬟。
何氏點頭,道:“你這次回來身邊只有一個丫鬟,定是不夠用的。這幾個下人你瞧瞧誰順眼,領(lǐng)兩個回去用著?!?/p>
每個院子里都有一干掃灑的下人,折箏院也早派了兩個粗使媽子,四個二等丫鬟伺候。而何氏讓沈卻選的,卻是屋里伺候的了。貼身的丫鬟,總是要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