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拿起幾上的酒盞一飲而盡,對旁邊的內(nèi)侍交代幾句,片刻間已有人走到廣陵王身邊,對廣陵王說:“廣陵王殿下,陛下請您至高臺一坐?!?/p>
廣陵王點頭,放下酒杯,整理儀容,起身移步至臺上,對天子行跪拜禮:“陛下?!?/p>
眼前的天子有著一頭豐厚的頭發(fā),如深海浮動的藻葉般柔韌而不羈,一雙眼睛則宛若靈貓,銳利而帶著幾分狡黠,讓人難以捉摸他的心思。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對廣陵王說:“廣陵王,你過來坐?!?/p>
廣陵王依言坐到他身邊,她自小跟劉辯一起在隱鳶閣長大,執(zhí)掌的繡衣樓又直屬天子,一向被視為天子近臣,受此優(yōu)待別人見怪不怪。
甫坐定,寬闊的衣袖下,一只溫熱的手悄然探來,牢牢握住她的指尖。廣陵王身形微頓,余光掃過一側(cè)服侍的宮人,見有人垂目而笑,她便知這幕落入旁人眼中,不免又要成為茶余飯后的話題。
漢室的男人,一脈相承。最早有籍孺之于漢高祖,后有韓嫣之于漢武帝,再到最為人熟知的董賢與漢哀帝……世人早有結(jié)論,漢家天子,頗好男風!
廣陵王輕咳一聲,壓低聲音:“陛下,請自重?!?/p>
劉辯卻握得更緊了些,語氣霸道:“我不喜歡你跟他說話?!?/p>
廣陵王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提醒自己,對方不只是她的青梅竹馬,還是天子、天子啊。
袖子底下男人的手卻不知道節(jié)制,拇指指腹細細磨著女人的手腕,磨得廣陵王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低聲斥責:“陛下!”
男人聲中帶有幾分撒嬌:“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不好,但是她說:“最近樓中事務繁忙,實在難以分身。今日也是特意抽空前來,宴會結(jié)束后,我還需趕回去處理公務?!?/p>
男人的臉色驟變,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騙人……你敷衍我?!?/p>
他猛地勒住她的手腕,力道之狠,仿佛要掐斷一只雛鳥的脖子,“我都知道,前些日子,你去了袁氏在郊外的溫泉別館,還在那里過了一夜。”
“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
“你肯跟他過夜,卻不愿意陪我?”
廣陵王心緒平靜,絲毫不想縱容他的無理取鬧。政治場上,哪來那么多非黑即白、楚河漢界?
他又怎會懂得,她一介女扮男裝的親王,周旋在軍閥與士族大家之間的為難?
眼前男人演戲給董卓看不假,生性浮艷也是真,但她人很忙心很累,不想再受他情緒勒索。
廣陵王往臺下看去,還好他們跟臺下離得有些距離,底下眾臣應該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
她拿起幾上酒盞一飲而盡,垂目淡然說:“臣知陛下在宮內(nèi)處境困難,心情不好總是難免。但自陛下登基以來,臣為陛下周旋在世家門閥之間,繡衣樓眾人更是為陛下出生入死,陛下卻總是要疑心這疑心那,不免叫人唏噓?!?/p>
“我跟袁太仆不過同僚之誼,只是日前患了風寒,養(yǎng)了幾日總是不見好,恰巧為袁太仆得知,他便提議我可以去袁氏的溫泉別館療養(yǎng),或能好得快一些,我應邀前去,如此而已?!?/p>
聽她解釋,男人臉色才好看許多,手上泄了力道,急忙說:“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病了,前陣子詔你總不見你來,以為你嫌我煩嫌我沒用,厭棄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