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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又走向那堆花花綠綠的往生錢和錫箔元寶，沒有半分嫌棄，粗糙的手掌攏過一大堆，動作間帶著一種熟稔的、近乎本能的妥帖。

他甚至拿起幾張品相最好的錫箔元寶，仔細(xì)地疊放在最上面，像在準(zhǔn)備一份給遠(yuǎn)行孩子壓箱底的盤纏。

他將所有的火紙和冥錢用厚實的油紙仔細(xì)包裹了好幾層，又用堅韌的草繩捆扎得結(jié)結(jié)實實。

“給。

”他將那個沉重的包裹推到溫招面前，動作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屬于長輩的強(qiáng)硬。

然后，他枯瘦的手在沾滿紙屑和污垢的圍裙上用力擦了擦，仿佛想擦掉些什么，又仿佛只是想把手弄得更干凈些。

他這才從柜臺下摸索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幾塊顏色深褐、形狀樸拙的糕點，散發(fā)著淡淡的、帶著煙火氣的甜香。

“拿著，”他不由分說地將油紙包塞進(jìn)溫招冰涼的手里，指尖碰到她手背時微微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收回。

他的目光落在溫招過分蒼白的臉上，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在生死紙灰里浸yin多年才有的、看透世情的篤定，卻又奇異地混雜著長輩的關(guān)切：“這世道，陰氣重，你……身子看著弱，這東西能壓一壓。

回去的路上，墊墊。

”他的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一種深沉的、無需言說的了然和看顧。

仿佛在說：你娘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這濁世的艱難，這陰氣的侵蝕，我都知道。

你只管去做你要做的事，這些微末的暖意和支撐，我這個老朽，還能給得起。

溫招握著那包尚帶余溫的糕點。

她長長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寒潭般的眼底深處，那幾乎不可察的細(xì)微漣漪。

她沒有推辭，只是輕輕頷首，將那包沉甸甸的土火紙和冥錢，連同那包樸拙的糕點，一起抱在了懷里。

“多謝老丈。

”她的聲音依舊清泠，卻似乎少了些穿透寒冰的銳利。

“我叫溫招，日后怕是要經(jīng)常來您這兒了。

”溫招也沒掖著，說著從懷中取出“阮柿子”剛給的兩枚金元寶，還有一些碎銀放在了柜臺上。

“叮當(dāng)”幾聲輕響，在寂靜的小鋪里格外清晰。

那兩枚金元寶，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瞬間打破了方才那層溫厚的、心照不宣的平靜。

“……這……”老張頭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朽木，每一個字都吐得異常艱難，“孩子……用不著……”他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著，想推開那些金燦燦的東西，卻又似乎被那光芒灼得不敢觸碰。

“你娘……她當(dāng)年……也從不……而且……這給多了……”

他語無倫次，想提起李婆的舊事，卻又不知如何說起，最終化作一聲更沉重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