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少卿大人曾教導(dǎo)過,為差役者,不阿權(quán)貴、無懼無畏雖是本分,但更要懂得審時度勢。有些場面,與其硬碰硬兩敗俱傷,不如以退為進,方為上策。
永寧侯進入大理寺獄看到的一幕就是,莊氏神思恍惚地癱坐在地上,默默垂淚,對臨允的哭嚎聲充耳不聞。
而裴桑枝則是手指緊緊的攥著柵欄,聲音里半是擔(dān)憂半是急切:“四哥,你再堅持堅持,我已經(jīng)拜托差役去找大夫了,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兩相比較之下,莊氏的態(tài)度不免顯得有幾分疏離淡漠。
“夫人。”永寧侯急步上前。
莊氏陡然回神,心虛喃喃:“侯爺,您這么快就接到消息了嗎?”
走近的永寧侯,清清楚楚地嗅到了裴桑枝衣裙上濃郁的熏香。
熟悉得讓他心頭發(fā)涼。
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
那罐養(yǎng)顏膏,裴桑枝壓根兒沒有用,在他面前涂抹亦是在做戲。在他毫不知情時,臨允卻用上了。
他……
他又間接的害了一個兒子。
永寧侯對大理寺差役請來的大夫并未抱有任何期望。
那味藥材本就稀世難尋,尋常藥典中更是連只言片語的記載都不曾有過。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如此篤定,以為憑著那摻了秘藥的養(yǎng)顏膏,就能折斷裴桑枝的羽翼,將她牢牢掌控于股掌之間。
差役對永寧侯陰晴不定的臉色視若無睹,徑自從腰間取下一串銅鑰匙,隨著“咔嗒”一聲脆響打開了牢門,與提著藥箱的大夫前后腳跨入了陰暗的牢房。
大夫一連串行云流水的動作下去,裴臨允的疼痛非但未見分毫緩解,反而愈發(fā)劇烈。更駭人的是,原先只是口鼻滲血的癥狀,此刻竟驟然惡化,殷紅的血絲從七竅中蜿蜒而出。
大夫驚的滿頭大汗。
他不會要治死人了吧……
這人還是永寧侯府的四公子。
永寧侯見狀,一把推開了大夫和差役,將裴臨允抱在了懷里,借著袖袍的掩映,不動聲色將一顆綠豆大小的藥丸塞進了嗚哇嗚哇亂叫的裴臨允口中。
藥丸下肚,裴臨允漸漸安靜下來,七竅也不再出血。
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怕是會讓人以為是生機盡絕、氣息全無的死人。
永寧侯順勢道:“大夫,你瞧瞧他是不是……”
大夫不敢耽擱,忙上前仔細查看,先是輕輕掀起裴臨允的眼皮察看,又搭指探脈,指尖下的脈象平穩(wěn)有力,嘖嘖稱奇道:“回稟侯爺,令郎這脈象”
他頓了頓,似是不敢確信,又探了一次脈,這才繼續(xù)道:“奇哉怪也,令郎的脈象竟好似無礙了?!?/p>
永寧侯明知故問:“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他方才怎會七竅流血、痛不欲生?”
大夫無言以對。
“老朽行醫(yī)數(shù)十載,卻從未見過令郎這般蹊蹺的急癥”
“恐怕是隱疾發(fā)作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