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當真將謹澄與臨慕的尸骨棄于亂葬崗,任豺狼撕咬、野犬分食,由得那寒鴉啄骨、腐蠅縈繞么?”
此時此刻,永寧侯仍自欺欺人地想著,裴桑枝終究不會狠絕至此。
裴桑枝眉眼彎彎,頷首道:“自然?!?/p>
“圣人言,人無信,則不立?!?/p>
“葬身在哪里不是葬呢,五臟廟便不算歸處嗎?”
“依我之見,尸骨無存反倒是最好的結(jié)局。如此,母親便再不能愚蠢地興風作浪,連累這風雨飄搖的永寧侯府了。”
“父親,人要向前看,死了便死了,要顧著活人啊?!?/p>
“如今二哥三哥的后事都已料理妥當,我斗膽問一句,父親可有意為侯府再添些子嗣?這偌大的宅院若是長久空置著,終究不是個事兒?!?/p>
永寧侯沒好氣道:“荒唐!哪有閨閣女兒過問父親房帷之事的道理?你也太沒規(guī)矩和禮數(shù)了些。”
裴桑枝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父親這般揣度我心意,倒真是應(yīng)了那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不過是念著,若他日父親百年之后,出殯起靈時連個摔盆打幡的人都沒有,顯得太過凄涼?!?/p>
“不過,既然父親自己都不在意身后事,我也不好多管閑事,替您心急了?!?/p>
永寧侯咬牙切齒:“你少咒我兩句吧?!?/p>
莊氏的心陡然懸到了嗓子眼。
裴桑枝的話里分明藏著刀,那是在催促她,更是在威脅她。
若不遂了裴桑枝的愿處置春草,非但絕嗣藥的秘密會被捅出去,只怕裴桑枝還要落井下石,趁機往她心窩里再踹上一腳,讓她萬劫不復(fù)。
一邊是她視若己出、養(yǎng)育了十余載的春草,一邊是她自己。
莊氏立在原地,指尖不自覺地絞緊了帕子。
春草于她而言,終究是不同的。
那不僅是十余年朝夕相處浸潤出的骨肉親情,更是她握在手中的勝利的象征。
“侯爺……”莊氏嘴唇翕動聲若蚊吶,眼中閃過一絲猶疑。
永寧侯眉頭緊蹙,不耐地甩袖道:“又有何事?”
莊氏:“妾……妾身想尋個時間去瞧瞧春草?!?/p>
永寧侯不由分說地怒瞪了莊氏一眼,下意識覺得莊氏又想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