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卷著煙味飄過來,混著婆婆丁的苦香,讓她想起更小的時侯,爺爺也是這樣教她曬野山椒,日頭要曬透,雨星子要避著,山貨跟人似的,得拿心伺侯。
明兒再去南坡轉(zhuǎn)轉(zhuǎn)。林老栓磕了磕煙桿,那片向陽地兒,婆婆丁長得稠。
林晚照的手指停在半空。
南坡要翻兩道梁,路比今天走的遠(yuǎn)一倍,可那里的腐殖土厚,野菜長得壯實。
她想起藥鋪掌柜說的,母親的肺癆得用野山參吊氣,可一根野山參要十二塊——她今天曬的婆婆丁,曬干了能賣九塊六,還差兩塊四。
好。她應(yīng)得干脆,指尖碾碎一片婆婆丁葉,苦汁沾在指腹,我明兒天不亮就走。
,突然聽見院外傳來撲棱一聲——是雞毛拍翅膀的動靜。
晚晚照?
門環(huán)被叩得輕,像怕驚飛了檐下的麻雀。
林晚照推開門,見趙大勇站在月光里,手里拎著只花母雞。
他的藍(lán)布工裝洗得發(fā)白,前襟沾著草屑,顯然剛從雞圈里出來。
我娘說你娘身子弱,他喉結(jié)動了動,把母雞往林晚照懷里塞,這雞下蛋勤,給嬸子熬湯補(bǔ)補(bǔ)。
林晚照抱著暖乎乎的母雞,能摸到它翅膀下細(xì)絨的溫度。
趙大勇的手還停在半空,指甲縫里沾著新鮮的雞屎——他定是剛喂完食就跑來了。大大勇哥
我走了!趙大勇轉(zhuǎn)身就跑,膠鞋踩得青石板咚咚響,倒把母雞嚇出一聲咯咯叫。
林晚照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籬笆外,低頭時見母雞腳腕上系著根紅繩——是王嬸家編的吉祥結(jié),定是他特意求來的。
深夜,林晚照把筆記小心壓在枕頭下。
月光透過窗紙,在獵槍上鍍了層銀。
她摸了摸槍托上的刻痕——那是爺爺教她打第一只野兔時留下的,每個刻痕都對應(yīng)著一次進(jìn)山。
母雞在灶房里發(fā)出輕哼,像在應(yīng)和她的心跳。
明天要去南坡,爺爺說那里的婆婆丁根須更壯;明天要把筆記里春采部分再看一遍,特別是毒草的辨別;明天
她翻了個身,手指觸到枕頭下的硬殼。
筆記的邊角硌著太陽穴,卻讓她想起爺爺說的話:山有山的脾氣,你敬它一寸,它還你一尺。
窗外的北斗星亮得刺眼。
林晚照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聽見自已的心跳混著母雞的輕啼,像在敲一面小鼓——咚,咚,咚——催著她天不亮就該起身,催著她把竹簍再檢查一遍,催著她把獵槍擦得更亮些。
畢竟,南坡的婆婆丁該抽新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