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請講?!标懶穆曇簦恢挥X間,已經(jīng)帶上了一絲鄭重。
“鎮(zhèn)墓獸?!蓖蹙暗谋砬?,變得極其嚴肅,“家父生前,位高權重,但也因此,得罪過不少宵小之輩。我等擔心,百年之后,會有不法之徒,行那掘墓刨墳的惡行,擾了家父的安寧?!?/p>
“我等尋遍了京城有名的紙扎鋪,也看過了那些所謂的大師的作品。他們拿出的東西……”王景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不屑,“要么,是狀若兇神的惡鬼,要么,是徒有其表的猛獸。其形乖張,其意鄙俗,充滿了暴戾和炫耀之氣?!?/p>
“家父一生,尊崇圣人教誨,溫潤如玉。若是以那等兇煞之物鎮(zhèn)墓,豈非是對他老人家一生品格的……最大褻瀆?”
“后來,聽家父的一位老門生提起,說這京城之中,唯有百工坊的官造陸氏,尚存真正的古法營造之術。他說,陸氏所造之物,不求其形,而求其‘意’與‘理’。故而,晚輩今日,才冒昧前來?!?/p>
說到這里,王景站起身,對著陸宣,再次深深地行了一個大禮。
“晚輩所求,非為與人攀比,亦非迷信鬼神之力。只求此物,能彰顯家父一生之品德,能合乎天地之正道,能讓我等為人子者,盡完這最后一份孝心。”
“如此,便心安了?!?/p>
當這些話,從王景的口中說出時。
陸宣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點燃了。
他等這句話,等得太久了。
他守著這家冷清的鋪子,守著那些繁復到不近人情的規(guī)矩,守著那些被世人視作“無用”的道理。
他在等什么?
他等的,不是一個能出得起高價的豪客。
他等的,就是一個“知音”。
一個能看懂他手中之物,背后所承載的“道”與“理”的,真正的知音!
而今天,他等到了。
長久以來,那種不被理解的孤獨,那種曲高和寡的寂寞,在這一刻,被王景這番發(fā)自肺腑的話,沖刷得干干凈凈。
一股前所未有,屬于“匠人”的豪情,從他的胸中,勃然生發(fā)!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王景面前,伸出雙手,鄭重地,將他扶起。
他的動作,極其穩(wěn)重。
“王公子,請起?!?/p>
陸宣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待客的疏離,而是充滿了同道中人的激賞與共鳴。
“你說的,我都懂?!?/p>
他看著王景的眼睛,繼續(xù)說道:“王太傅一生風骨,清正廉明,乃我輩天下讀書人之楷模。”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屬于匠人的、近乎于偏執(zhí)的傲氣,與屬于讀書人的、不容置疑的自信,在他的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此事,休要再談任何身外之物?!?/p>
“陸某,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