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騰出一只手,把金酒尊舉到他面前,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厍弥耐燃祝翱?,王爺,機(jī)會難得,車廂里就咱倆,神不知鬼不覺。一杯下去,一了百了,我保證不喊疼、不掙扎,不給您添麻煩。”
“……”趙珩徹底沉默了。他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車廂里的氣壓低得能讓人窒息,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那金酒尊敲在甲胄上發(fā)出的、單調(diào)又刺耳的“哐、哐”聲。
車外,行軍的腳步聲、車輪聲、馬匹的響鼻聲清晰地傳來。副將的聲音在車窗外小心翼翼地響起:“王爺,是否繼續(xù)出發(fā)……”
趙珩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風(fēng)暴似乎被一種更深沉、更無奈、甚至帶著點認(rèn)命般的疲憊取代。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去理解眼前這個完全超出常理的我。
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塵土味道的空氣似乎也沒能讓他冷靜多少。
他緩緩的、極其艱難的,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不大:
“給她拿套最小號的兵卒棉衣?!?/p>
車窗外,副將的聲音明顯卡殼了:“啊,兵……兵卒棉衣,給……給誰?”
趙珩的目光狠狠盯著我這張寫滿“奸計得逞”和“視死如歸”混合表情的臉上,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碾磨出來:
“給替本王溫送行酒的王妃?!?/p>
我:“……”
車簾被掀開一條縫,一套灰撲撲、打著補丁、散發(fā)著濃重汗味和霉味的破舊棉衣被塞了進(jìn)來,差點糊我臉上。
我抱著這團(tuán)又硬又沉、散發(fā)著“陳年軍漢”氣息的“工作服”,再看看趙珩那張冷得能刮下二兩霜的臉,以及他眼底那毫不掩飾的“自求多福”的警告,心里的小人兒叉腰狂笑:成了!雖然過程慘烈了點,但老娘終于混進(jìn)革命隊伍了,漠北,我的盒飯,我來了!
“謝王爺恩典!”我麻溜地把那件丑到靈魂深處的“戰(zhàn)袍”往身上套,動作太大又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但笑容無比燦爛。至于那件棉衣袖子長得能掃地,褲腿卷了三圈還拖地,味道有多感人,都被我選擇性忽略了。能去死,還要啥自行車!
趙珩看著我笨拙地套衣服,眉頭擰得死緊,最終只是冷哼一聲,別開臉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會折壽。
他對著車窗外沉聲下令:“傳令,加速行軍。天黑前必須抵達(dá)黑石驛?!闭Z氣恢復(fù)了日常的冰冷,仿佛剛才車廂里那場荒誕的鬧劇從未發(fā)生。
車輪重新滾動,比之前快了不少。我裹在又厚又硬的棉衣里,像只笨拙的熊,縮在車廂角落。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還有些癢癢的,棉衣的餿味,熏得我有點頭暈。懷里的金酒尊被我悄悄塞進(jìn)了棉衣里層,緊貼著心口。
趙珩閉目養(yǎng)神,側(cè)臉線條緊繃,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車廂里只剩下顛簸和沉默。
行軍的枯燥遠(yuǎn)超我的想象。除了顛簸就是顛簸,骨頭都快散架了。偶爾能聽到車外傳令兵嘶啞的吆喝,或是戰(zhàn)馬不安的嘶鳴。
景色更是單調(diào),入目皆是灰黃的土地和光禿禿的山巒,寒風(fēng)卷著沙礫,打得車廂噼啪作響。別說敵軍了,連只活兔子都沒看見。
在抵達(dá)第一個臨時營地——黑石驛時,我的“軍醫(yī)生涯”迎來了“開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