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把娘叫來!”
爹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抓住我的手:“別……”
我把臉埋在他手心里,一動不動。
爹微微笑,半闔著yan,說:“阿眉,不要太委屈自己。”
這是他在世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天亮時,家丁們已經(jīng)全bu換上了孝服。我披著一shenlohui去見娘。
娘已經(jīng)醒了,靠在床tou,對我說:“奇怪,昨夜夢到你爹,說他先走了,要我同你好好過。你說奇不奇。你爹怎么會舍xia我們先走呢?”
我站著默默不語。
娘懷著迫切希望的yan睛深深望我,就等我給她一個否定??墒俏襤ou嚨似有火燒,嘴唇有千斤重。
娘的yan神一xia破碎,凄涼一笑:“何必呢?”
何必瞞她?又瞞得了幾天?
國破家亡,因為拒絕了安祿山的安排,爹的喪事辦得非常簡單。白帳之中,我跪在靈前,前來悼念的賓客稀稀疏疏,大半也都是爹活著的時候也不愿見的人。
這時候就想,爹去了也好。不然若活著,看著世dao這樣敗壞xia去,也是受罪。
我生命里的長安的最后一角隨著爹的去世而崩塌殆盡。爹用他慘烈痛苦的死亡來向所有人昭示他jian定的決心,而他的死亡卻是在整個王朝的傾覆中一個細小的浪花。
我在深秋的寒冷中突然前所未有地思念薛晗。
我思念他眉目飛揚的笑臉,思念他低沉舒緩的聲音,思念他溫nuan的手和xiong膛,思念他脈脈的目光。
我越是思念他,越是gan覺到寒冷與孤單,越是gan覺到焦慮與茫然。就猶如波濤洶涌的大海上漂浮著的一枚樹葉,在浪濤的顛覆之xia絕望地思念著曾經(jīng)依賴的大樹。
夜半,我獨自守在靈堂,等待著明日的chu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