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又重又厚,等任傾雪洗完晾曬好,天色早已黑透。
她拖著疲累到麻木的身子回柴房。
柴房里只有一張鋪著稻草的木板床,她將薄被展開鋪平,整個人蜷縮著躺上去。
冬日的夜晚格外漫長,任傾雪縮在里面牙齒打顫。
她不止一次想點(diǎn)燃墻角的柴火取暖,可那些柴火是府里按日分發(fā)的,少了一根都會被管事盤問,弄不好又是一頓毒打。
她只能把自己裹得更緊些,逼迫自己早些睡著,白天累了一天,明明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可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怎么也睡不著。
窗外傳來細(xì)微的“颯颯”聲,任傾雪圍著薄被坐起身,借著門縫透進(jìn)的微光向外看。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亮,把院中的石板路照得亮堂堂的。
不對。
那不是月光。
是下雪了。
雪花在月色里泛著晶瑩的光,才顯得這般亮堂。
任傾雪的腿上也生了嚴(yán)重的凍瘡,一動就牽扯著疼。
她強(qiáng)忍著不適站起身,扶著墻慢慢挪到門邊,拉開門閂時,寒風(fēng)裹挾著雪沫灌進(jìn)來,嗆得她咳嗽了兩聲。
雪越下越大,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很快就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
任傾雪望著漫天飛雪,思緒越飄越遠(yuǎn)。
她生活的地方常年溫暖,即便是冬季,也只需穿件薄棉衣,草木常青,從不見這般銀裝素裹的景象。
記得十歲那年,皇宮里來了位景國的將軍。
那將軍的模樣、姓氏、談吐,任傾雪都已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是,他邀請父皇去景國賞雪、賞梅。
也是那時,她才知道冬天原是四季里最特別的季節(jié)。
將軍說,冬天的冷是有味道的,雪踩上去會“吱嘎”作響,樹枝上掛的不是綠葉,而是一層毛茸茸的白霜。
任傾雪光是想象,就覺得那景象定是極美的。
從那時起,她總纏著父皇,希望父皇準(zhǔn)許她去景國賞雪。
可是父皇一直不同意,直到十七歲那年,她終于忍不住,偷跑了出去。
可她見到的不是雪,而是景國的鐵騎踏破城門,是遍地的尸體和燃燒的房屋。
而她……
任傾雪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床上,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