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是像個嬰孩一樣側(cè)著身子,抱頭蜷縮的云琛。
她神情痛苦,臉上全是淚痕,緊緊閉著眼,捂著耳朵,嘴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哼著一個曲調(diào)。
似乎只有這樣,便再也聽不到有人罵她“不知廉恥”“大逆不道”,聽不到那一聲聲咬牙切齒的“孽障”。
也聽不到父親和母親刺耳的爭吵聲,母親悲傷不絕的哭泣聲,臨死前絕望的哀嚎聲……
捂住耳朵,這世間便只剩下一個聲音——
“小草毛毛,羊兒咩咩,云朵綿綿,琛兒眠眠……”
從沒見過這樣柔軟的云琛,像一只剛出生的小幼崽。
那么弱小,那么可憐。
霍乾念只覺得心都快碎了,他跳下小軟坑,同她一樣側(cè)身躺下,從身后緊緊擁住她。
她渾身一顫,慢慢放下手。
耳邊再沒有任何混亂與癲狂,只有穿過山野平原的風,帶來霍乾念溫柔的安撫聲:
“琛兒不怕,有我在呢?!?/p>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云琛將臉埋進蓬松的草里,放聲大哭。
霍乾念聽得心酸,喉嚨像有塊大石頭堵著似的,叫他喘不過氣。
他輕輕拍著她后背,一直到她徹底哭夠,他才用忍著哽咽的聲音開口:
“我娘是病逝的。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病。”頓了頓,他目光黯然,陷入回憶。
“我爹年輕的時候跟隨前朝太子征戰(zhàn)四方,持一柄隱月劍,騎一匹大黑馬,獨自一人深入敵軍,斬殺了東炎一個挺厲害的王爺。后來,那王爺?shù)挠H信尋仇,在一次祭祖時擄了我娘去。我爹找了三天三夜,最后我娘自己回來了,卻是衣衫不整,發(fā)釵凌亂……
歹人沒有要我娘的性命,偏偏將我娘放歸,因為他們知道,對于一個女子和其家族來說,名節(jié)有多么重要。那遠比殺了她更有威力……不需任何人動手,只世俗的非議,人們的白眼,就足夠殺死她一萬次……那消失的三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已沒有人在乎……
果然,從那以后,我娘變得郁郁寡歡,終究積郁成疾……離開了人世……我少時來幽州,也是因為尋到當年擄走我娘的歹人蹤跡,借和阾玉出游的幌子,來幽州尋仇。卻不料對方早有察覺,雇傭了血衛(wèi)來圍殺我……”
后面的事情,云琛都知道。
霍乾念掉下懸崖僥幸活下來,按無義血衛(wèi)只出手一次的規(guī)矩,后來知道他還活著之后,他們轉(zhuǎn)頭就殺了雇主——算是替霍乾念的母親報了仇。
從那以后,霍乾念腿傷不能行,一坐輪椅就是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