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去之時(shí),老大爺像是感嘆,又像是自言自語,道:
“不做官了好啊,不做官就不拼命,就不危險(xiǎn)。誰說非要當(dāng)大官才叫有本事,相夫教子做個(gè)好妻也難呢!”
知羅面色一郁,行禮離開。
她捧著楊梅,慢慢走回獅威軍的營地。
如今東宮斥令已下,她被免去所有官職,羅東東從營長(zhǎng)被降為士官,霍乾念被罰俸一年,削級(jí)一等。
她已不再是獅威軍的軍師,可將士們見到她,還是會(huì)道一聲“軍師大人安好”。
她既不解釋,也不回應(yīng)。
因?yàn)樗R上就要離開這里,去京都東宮領(lǐng)罪。
這條努力了十多年才攀登至峰頂?shù)穆罚灰灰怪g,就又回到原點(diǎn)。
從今以后,她不再是令人敬佩的獅威軍女軍師,只是小女子知羅了。
前往東宮的馬車已經(jīng)在等,知羅想去和她的少年將軍道個(gè)別。
走進(jìn)主帥大帳,霍乾念正在里頭看公務(wù)文書,云琛罕見地不在帳中。
霍乾念放下手中文書,神情沒有任何特別。
知羅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行什么禮,是以下屬自稱,還是以“小女子”自稱。
似乎看出知羅的窘迫,霍乾念率先開口:
“京都城已打點(diǎn)妥當(dāng),你但去無妨?!?/p>
知羅臉色微白,道了聲“多謝將軍”,而后忍著眼淚,抬眼看向霍乾念。
他今日沒有穿鎧甲,只穿著一身茶色織金蟒紋道袍,玄染金線的醒獅腰帶束在正中,對(duì)開圓領(lǐng)微微襯著清瘦的下頜。
高挺的鼻梁之上,是一雙不輕易透露喜怒,又仿佛洞察一切的鳳眼。
望著那雙眼,好像跌進(jìn)望不到盡頭的幽夜。
無需任何金玉磐石做背景,也不用任何裝點(diǎn)在身,霍乾念只是兩手搭在扶手上,簡(jiǎn)簡(jiǎn)單單坐在那里,便是氣宇軒昂,那般不可一世。
知羅心頭酸楚:就是這樣的霍乾念,那樣令云琛喜歡嗎?
難道這世上,只有她知羅在意世俗的眼光,霍乾念與云琛卻可以做到那般不在乎嗎?
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知羅就那么直直望著霍乾念,淚如雨下,直到視線徹底模糊,根本看不清霍乾念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