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著倪鯤,仿佛看著明天的自己。
冰冷的雨水打在云望的臉上,從他的眼眶鉆進去,狠狠扎進他的骨頭里。
到后來,云望已記不清,他是怎么樣笑容僵硬地參加完宴席,怎么聽著東宮升任他為丞相,百官紛紛向他敬酒道賀的。
他只記得永安殿里好冷,風(fēng)和雨不停地吹進來,滿殿都是冰涼。
直到天黑,宮宴散去,大雨已將廣場洗刷得干干凈凈,不見一點痕跡。
望著恢復(fù)如初、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的廣場,云望覺得好不真實,不覺呆了片刻。
那個常為云望添梅子湯的小太監(jiān)懷安走過來,送上披風(fēng)和雨傘,笑道:
“馬車已備好,丞相大人請慢走?!?/p>
云望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懷安說的“丞相”是他。
客氣地道過謝,云望坐上馬車離去。
轉(zhuǎn)過小路口時,他瞧見一個可憐的小乞丐冒雨站在窄窄的屋檐下,懷里抱著一個蘆葦葉編織的壽星公,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忍見此可憐人,云望叫馬車停下,將傘留給那小乞丐。
小乞丐感激地連連道謝,將傘撐起來,繼續(xù)在雨中等待。
云望隨即離開,同往常一樣回府,下車,抱抱云蓮城,甚至走路的步伐都邁得和平時一樣。
他對妻子朱氏說不太餓,不必備晚飯,而后獨自走進書房。
他愣愣地坐在書桌前,不停對自己說:
一切都值得的……吧……
為了這國,這君主……值得的吧……
忽然,冷風(fēng)撞開窗子,大雨瘋狂地吹進來。
他趕緊將書桌上的公文和信函收起,目光卻落在那方端正漂亮的松煙墨上。
顫抖著將墨抓起,慢慢靠向心口,他扶著書桌佝僂起身子,終于撕心裂肺地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