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shí)間,任弘只感覺整個世界都被黑暗包圍。
但又咬緊牙關(guān):
“任弘啊任弘,傅介子讓你來邊塞歷練是對的,若連這么一個小坎坷都過不去,你還想去西域?還想做大事,改變命運(yùn),改變時(shí)代?”
他手腳并用,艱難爬回路面,頂著風(fēng)朝前方走去,哪怕是爬,也要爬到障城去,這件事不止關(guān)系到他的未來,也關(guān)系到破虜燧眾人性命!
這時(shí)候,耳邊卻響起一聲熟悉的嘶鳴,方才撇下任弘的馬兒,此時(shí)卻又踩著小碎步回來找他了。
“好蘿卜,爸爸沒有白疼你!”
任弘緊緊抱住蘿卜,眼里都泛出了淚花,只感到馬匹身上傳來的暖意是如此舒服。
再翻身上馬后,任弘放慢了速度,接下來二十里路好走多了,在月上天中時(shí),他已能看到遠(yuǎn)處障城隱約的光亮,那是守夜士卒徹夜不息的火把。
步廣障,到了!
……
作為中部都尉府和步廣候官的駐地,步廣障大小是懸泉置的三倍,但墻壁要更高更厚,夯土夾壓蘆葦筑成。
哪怕是深夜,障城上也守著士卒,路邊插著火把,他們隔著很遠(yuǎn),就發(fā)現(xiàn)了騎行靠近的任弘……
“來者何人?”
“破虜燧燧長任弘?!?/p>
任弘高高舉起自己前日才拿到的傳符與燧長半通印,從垂下來木筐送上去。
上面守著的是一名屯長,他檢查傳符無誤后,卻仍不開障門,而用火把照了照自己的臉:“原來是任弘,你不是剛?cè)テ铺旍莞叭蚊?,為何連夜來此?!?/p>
卻是任弘的老熟人,在懸泉置打過兩照面的蘇延年,他和陳彭祖都是中部都尉的親信,今日輪到守障。
任弘頓時(shí)大喜:“原來是蘇兄,我有急事要拜見中部都尉!”
蘇延年卻搖頭道:“依軍法,邊塞候望急事,當(dāng)以烽燧告之,今日又不是飛沙大霧看不見火光,你為何要親來?”
任弘欲言又止,障城上站著不少小吏戍卒,萬一里面有涉事人員呢?
蘇延年明白了:“既然不方便說,我也不多問,但依照軍法,雞鳴之前,除非有驛使持軍情急報(bào)抵達(dá),外人不得入障。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任弘,你還是在外面等一等罷。”
換個人這么說,任弘會以為是故意刁難索要賄賂,但上面是蘇延年,這位大胡子的屯長性情粗獷,對任弘也很欣賞,當(dāng)不至如此。
任弘曾聽聞,漢武帝時(shí),李廣在漢匈戰(zhàn)爭里喪師被俘,搶馬逃回后,被免為庶民。有一次他與潁陰侯灌屏在藍(lán)田南山中射獵,在外飲酒晚歸,去到霸陵亭時(shí),被霸陵尉呵止。
李廣的隨從說,這是故李將軍。霸陵尉卻言:“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況故將軍?”
于是李廣就只能在亭下過夜,天亮才得放行。
幾年后,李廣重新得到任用,竟征辟那霸陵尉隨軍,在軍中找個借口將其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