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林天望,才不到二十歲?。?/p>
連廖公都要如此鄭重的聽他講話和記錄,這真的算得上是天大的本事了。
“威霖,小林先生,要給我們左派報紙和電影公司,都好好問問診,出一個藥方。
你和我一起,認真記一下,回去給他們好好開個會,傳達一下精神和指示。”
廖公說完之后,便對林火旺道,“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p>
林火旺點點頭,然后便開始詳細地建議了起來。
只見他清了清嗓子,指尖在桌面輕輕敲了敲,目光先落在廖公身上,又轉(zhuǎn)向一旁拿筆等候的威霖:“廖公,威霖先生,依我看,咱們的報紙和電影不是底子不好,而是離街坊們的茶桌、灶臺太遠,沒讓他們覺得‘這就是說給我聽的’。先說說報紙的問題……”
他往前傾了傾身,聲音里帶著些明快:“《大公報》的社論有分量,但街坊買菜時不會聊‘宏觀發(fā)展’,只會問‘今日排骨多少錢’。
不如加個‘街坊過日子’版,派記者去油麻地菜市場蹲一天,記下來阿婆們討價還價的竅門;
去公共屋邨問問住戶,‘樓上漏水找哪個部門最快’。
再開個‘有求必應(yīng)’信箱,讀者寫信來問‘孩子要上學,手續(xù)怎么跑’,咱們就聯(lián)合工聯(lián)會的朋友去教育局問清楚,下期直接登出來。
您想,誰會拒絕一份能幫自己解決麻煩的報紙?”
梁威霖聞言,大受啟發(fā)和震撼。
他筆尖不停地記錄著,生怕少記漏記了。
而廖公指尖在茶杯沿摩挲著,點頭道:“這法子實在,接著說?!?/p>
“還有文風,”林火旺笑了笑,“比如寫內(nèi)地的新變化,不用寫‘政策如何’,就寫‘東莞的荔枝熟了,運到香港的檔口只要三天,比去年快了兩天’,再配張果販捧荔枝的照片——街坊們看到這個,自然知道‘內(nèi)地好了,咱們也方便’?!?/p>
說到電影,他語氣更活泛了些:“長城的演員都是好角兒,但夏夢小姐總演大家閨秀,街坊們覺得‘好看是好看,不像咱們身邊人’。
不如讓她試試演西環(huán)的魚檔老板娘?穿件粗布褂子,跟搶生意的鄰檔拌嘴,轉(zhuǎn)頭又給流浪兒遞條魚——觀眾看了準會說‘這老板娘跟我樓下的阿珍一模一樣’?!?/p>
梁威霖聽到這里停了筆,忍不住插了句:“可咱們的電影總得有些正向意思在里頭?!?/p>
“意思藏在故事里就行,”林火旺接過話,“比如拍部武俠片,別總講江湖恩怨,就講鏢師護送一批內(nèi)地來的賑災糧,路上遇到山匪,香港的腳夫、碼頭工人自發(fā)來幫忙——這不就是‘互助’?觀眾看得過癮,自然能懂里頭的道理?!?/p>
他又補了句營銷的法子:“開拍前在報紙上登個啟事,讓街坊寫信說‘想看主角怎么打山匪’,選幾條有意思的寫進劇本,再請寫信的讀者去片場探班。
等電影上映,他們準會拉著親戚去影院:‘你看你看,這橋段是我想的!’”
廖公放下茶杯,指節(jié)在桌上輕輕一叩:“把大道理藏進柴米油鹽,讓大家覺得‘這是咱們自己的報紙、自己的電影’——這藥方,對癥?!?/p>
林火旺又欠了欠身,點頭說道:“關(guān)鍵是讓街坊們覺得,咱們的報紙能幫他們過日子,咱們的電影能說他們的心里話。日子久了,自然就愿意捧這個場。”
梁威霖把記滿的紙頁整理好,抬頭時眼里已有了笑意,對林火旺那是佩服得不行,十分認可道:“這么一來,別說銷量,街坊們見了咱們的報販、影院伙計,怕是都要多聊兩句了。”
廖公更是拍手叫好道:“妙??!難怪老人家評價你可抵三個師,就這宣傳和統(tǒng)戰(zhàn)方面的功力,整個港島的左派的努力加起來,都沒有你一個人的這三言兩語管用?。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