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他的是一位看起來五十多歲,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車間主任,姓劉。
聽完陸青山的介紹,劉主任倒是沒有立刻表現(xiàn)出不屑,只是眉頭緊鎖:“小同志,你們一個村辦企業(yè),開這么高的工資,資金來源有保障嗎?我們廠里的師傅,雖然工資沒你說的那么高,但勝在穩(wěn)定,旱澇保收。去你們那兒,萬一廠子辦不下去,豈不是兩頭落空?”
陸青山見他態(tài)度尚可,連忙從布包里拿出用油紙包好的風干肉和臘腸:“劉主任,這是我們山灣村自己廠子產(chǎn)的,您嘗嘗。我們是真心想把廠子辦好,帶動鄉(xiāng)親們致富。至于待遇,合同上白紙黑字,絕不含糊?!?/p>
劉主任看了一眼那油紙包,并沒有接,只是淡淡道:“心意領了。不過,我們廠里的師傅們,都是有編制的人,輕易不會挪動的。你這事兒,我看懸?!?/p>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些的技術員路過,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被陸青山手中肉干的色澤吸引,忍不住多瞅了兩眼。
劉主任咳嗽一聲,那年輕技術員立刻縮回頭走開了。
陸青山心中一動,“山野之心”讓他感覺到那年輕技術員眼中一閃而過的興趣。
可惜,劉主任這種老成持重的人,顯然更看重穩(wěn)定。
接下來的幾天,陸青山又拜訪了幾家廠礦企業(yè),情況大同小異。
要么是愛理不理,要么是直接嘲諷他是異想天開的“土包子”,要么就是對他開出的高薪抱著極大的懷疑,甚至有人懷疑他是騙子,想騙取技術。
那些捧著鐵飯碗的技術骨干們,對山灣村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地方充滿了不信任。
帶來的風干肉和臘腸,除了少數(shù)幾人禮貌性地收下,大多連送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幾天下來,陸青山幾乎跑斷了腿,磨破了嘴皮,卻一無所獲。
傍晚,拖著疲憊的身體,陸青山有些沮喪地走在長春的街頭。
華燈初上,城市的熱鬧與他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心中的失落感愈發(fā)沉重。
難道自己真的想錯了?
這些人,真的就只認鐵飯碗,看不到更廣闊的天地?
他找了個路邊的小飯館,胡亂點了碗最便宜的陽春面。
面條寡淡無味,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正當他有些心灰意冷,琢磨著是不是該換個城市試試的時候,隔壁桌兩個中年男人的談話聲不大不小地傳了過來,瞬間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老李,你真想好了?肉聯(lián)廠副總工的位子,多少人眼紅呢,說不要就不要了?你那套新的低溫熟成工藝,再堅持堅持,說不定廠里就采納了呢?”
一個略顯焦急的聲音勸道。
另一個略顯沙啞和疲憊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壓抑不住的火氣:“堅持?我他娘的堅持了三年了!圖紙改了十幾遍,實驗數(shù)據(jù)擺在那里,每次都說有風險,要再研究研究!”
“我看他們不是怕風險,是怕我這老家伙擋了某些人的路,搶了他們的風頭!這廠子,我是待夠了!辭職報告我已經(jīng)遞上去了,愛批不批!”
陸青山端著面碗的手猛地一頓,眼中驟然爆發(fā)出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