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第3頁）

周首輔枯瘦手指直指殿前玉階，顫聲駁道：“兗王入京戡亂固有其功，然其行徑較之八王尤烈！馬踏西街三日不絕，太廟階前血痕未干，這般作派，豈非昭示其覬覦神器之心？”

“誅者皆當誅，死者皆犯吾主大不敬?；敢詾?，諸公當對此心知肚明方是！”

公孫桓的直言無諱讓整個宣治門殿前鴉雀無聲，唯聞周首輔牙關相擊的咯咯聲。

環(huán)視一周，公孫桓忽斂衽長揖，“周公懼流言之日，王莽謙恭未篡之時。若主公真有異志，那只管坐視京中亂相，又何須奉詔入京？煩請諸公捫心自問，若無吾主，京城十室要空幾室？若無吾主，爾等王公貴胄今安在！”

這番詰問如重錘擊鼎，震得諸公面無血色。

周首輔踉蹌扶住左右官員，忽見公孫桓捧出個沾血木匣——

那，那分明是月前他們密呈淮南湘王的乞援書！

公孫桓在對方震驚失魂的神色中，將乞援書連沾血木匣一并送還到對方手里。

“老大人收好，萬莫再弄丟了去?！惫珜O桓溫言囑咐，轉望向滿朝朱紫，捋須慢嘆，“主公還讓桓帶句話——若諸公欲搏青史美名，倒也不妨待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yè)、四夷賓服萬國使臣朝拜之后?！?/p>

不消環(huán)視四顧，周首輔都能似能看到周圍臣僚漲紅的臉色。

他怔望著懷里的沾血木匣，以及袖中暗藏的、滿朝公卿按了血手印的絕命書，忽覺滿朝忠烈氣，此時此刻無不可笑。

“主公懷大義，惟愿為賢臣良將，保國朝長治久安，國祚綿延?；附袢罩毖?，滿朝諸公，皆錯看了吾主！”

公孫桓最后一句話落下，周首輔身體猛然僵硬，雙目圓睜，隨后吐血朝后仰倒下。

“?。±洗笕?！”

眾人驚作一團，紛紛上前攙扶。

“速扶老大人去偏殿，立即請?zhí)t(yī)過來！”公孫桓有條不紊的指揮，隨后轉身面對諸臣，又拱手正色道，“皇朝祖訓，先皇新喪，儲君當于靈前登基，繼而主持喪儀，穩(wěn)定朝綱。國事當前，不容耽擱，望諸公以國事為重，當速選賢君，即日于靈前繼天立極！”

殿前眾臣一時僵立，如鯁在喉，既無法吐露，又難以咽下；既不能斥責，又難以忍受。

倘若兗王公然謀逆，他們尚可站在正統(tǒng)立場上義正辭嚴地譴責。然而，他遵循倫理綱常行事，令人無言以對。

諸位朝臣一時語塞，茫然無措，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最后還是內閣大學士林同炳站出來道：“敢問兗……兗王殿下安在？儲君之議，系乎國祚，此等要事，臣等不敢擅專，還煩請殿下親臨?！?/p>

公孫桓神色稍緩，說道：“天子千歲病重，主公言及天家骨肉之情，作為皇叔，自當送親侄兒最后一程。來前主公特意交代，諸公皆為國朝棟梁，相信諸位必能遵循正統(tǒng)與倫理綱常，遴選出有德之賢君?！?/p>

林同炳似乎察覺，公孫桓在提及“正統(tǒng)”二字時，語氣格外加重。

正當他準備指出太子尚在，此時遴選新君不合情理之際，一聲悲涼的鐘聲從東宮沉沉傳來。

這是喪鐘聲，昭告著東宮太子殿下，薨逝了！

頃刻間，殿前的文武百官紛紛朝向東宮所在方位，跪地匍匐，悲愴欲絕，哭聲一片。

公孫桓亦向東宮方向跪了下來，那些披甲將士們則單膝跪地。

“殿下，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如斯仁厚，蒼天何以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