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她去那些魚龍混雜的舊貨市場淘換小玩意兒,他會不動聲色地把她護在里側(cè),墨鏡后的眼神銳利地掃過每一個靠近的人。聽到她抱怨學(xué)校里有人刁難,他第二天就能“碰巧”路過,把那個不長眼的家伙堵在巷子里“友好交流”一番。看到解雨臣偶爾流露出的,連花兒爺自已都未必察覺的探究目光,他會立刻插科打諢,把話題岔到天邊去,或者干脆拉著林見微去霍秀秀那兒“避難”。
他喜歡看她無憂無慮傻樂的樣子。她笑起來,沒心沒肺,像個小太陽,能把他心底那些陳年的陰霾都曬化一點。
那場“酒吧驚魂夜”就是個例子。霍秀秀那瘋丫頭把林見微拐去“開眼界”,一排閃亮的“少爺”站跟前。黑瞎子當(dāng)時正跟解雨臣在附近談一單生意,收到解二通風(fēng)報信,立刻“尿遁”。
“黑爺最好啦!”
這句話,林見微經(jīng)常掛在嘴邊。
有時是吃到黑瞎子“順路”買回來的糖炒栗子、烤紅薯時。有時是他幫她惡作劇整蠱了欺負她的人(雖然通常最后連她一起被罰)時。有時只是他隨口一句不著調(diào)的安慰,比如她因為張起靈又“失蹤”幾天而悶悶不樂時,他會說:“哎喲,啞巴張那屬風(fēng)箏的,線頭不還在你手里攥著嘛!放心,飛不遠,飛遠了黑爺幫你用彈弓打下來!”
每一次她這樣說,黑瞎子都會夸張地捂胸口,“哎喲喂!小貓貓這話說得,黑爺這顆老心肝兒啊,撲通撲通的!”
或者得意地朝張起靈和解雨臣挑眉:“聽見沒?最好!瞎子我在貓貓心里排第一!”
他總是用最浮夸,最不正經(jīng)的方式回應(yīng),仿佛這只是一句玩笑。
他黑瞎子,半生漂泊,在泥濘里打滾,在刀尖上跳舞,見過太多虛偽和背叛。真心?那玩意兒金貴,也燙手。他習(xí)慣了用玩世不恭當(dāng)盔甲,用插科打諢讓偽裝。
可偏偏有這么個小傻子,把他那些帶著目的的討好,心血來潮的照顧,甚至帶著惡作劇的“欺負”,都當(dāng)成純粹的“好”。
這束光,不屬于他。他比誰都清楚。她的目光永遠追隨著那個沉默寡言卻能給她絕對安全的張起靈。她喊他“黑爺”,帶著親近,卻始終隔著一層。他之于她,是能一起瘋鬧,值得信賴的“黑爺”,是像長輩又像損友的存在,是可以依靠的港灣,卻永遠不會是停泊的終點。
但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黑瞎子看著林見微在院子里笨拙地練著他教的“防狼術(shù)”,陽光把她額頭的汗珠照得亮晶晶的,她轉(zhuǎn)過頭,對他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
他靠在廊柱上,叼著新掐的狗尾巴草,墨鏡遮住了所有情緒,嘴角咧開一個痞氣的弧度,揚聲喊:“哎!腰!腰塌下去!拳頭攥緊點!對嘍!有黑爺當(dāng)年三分風(fēng)范了!”
心底那片經(jīng)年的江湖夜雨,似乎因這盞近在咫尺,溫暖又傻氣的小燈,而顯得不那么寂寥和冰冷了。
能護著這盞小燈,看她在這紛擾的世間繼續(xù)沒心沒肺地亮著,照亮啞巴張,也順便……暖暖他這老瞎子。
這,就是他黑瞎子,能撈到的最好的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