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妖道斷了腿,命倒是糙得很,一直吊著口氣。陛下對金玉滿堂很重視,所以沒讓他進大獄,關(guān)在太醫(yī)署治傷。司晨也對這妖道牽掛得很,掛在刑架上血呼啦碴的還又喊又叫,不準(zhǔn)殺國師,要國師給自己解毒……”
“啊?!苯滔肫鸺拢俺虩o榮還得給蟬奴配藥呢……算了?!?/p>
夢境里,司晨授意宿成玉,教蟬奴說小話透露聞闕的秘密。這陰謀究竟怎么運作的,如何傳進司應(yīng)煊耳朵,且讓司應(yīng)煊疑慮驚懼……姜晏暫且推算不出。她記得前世蟬奴活得比她久,最起碼她死的時候,蟬奴還在為宿成玉鞍前馬后呢——鬼知道宿成玉怎么保住了蟬奴的命。司應(yīng)煊不該把蟬奴也殺了么?
到頭來,從祭祀里逃脫的人牲,只有聞闕被逼死了。
姜晏費力吞下季桓喂來的清水:“……我做了個夢?!?/p>
她給他描述那個輝煌又悲哀的夢境。因為喉嚨疼痛,姜晏說得很慢,季桓聽得也很認真。
在知曉自己前世經(jīng)歷時,他輕輕咂舌,對姜晏的評價表示異議:“堂堂季璧英,怎可能活成個萬人嫌?!?/p>
姜晏:……謝謝,我死的時候你已經(jīng)很不招人待見了。
聽到沈知嬰的死亡,季桓則是笑得放肆:“哈哈哈他被我玩得好慘!”
姜晏:你是真的心黑。
當(dāng)她講完聞闕的死亡,季桓沉思良久。
“論理,聞闕不該如此沖動。俞縣離得遠,就算司晨拿鎮(zhèn)魂井的尸骸做威脅,也還有一個來月的時間周旋?!彼c點姜晏眉心,撫平她不高興的褶皺,“我想,當(dāng)時聞闕的處境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艱難,比起今生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那個位置,本來就容易得罪士族;司應(yīng)煊呢,雖然重用他,但也很忌憚他。這種情形下,司應(yīng)煊得知聞闕有可能是幸存的人牲,心中的恐懼和憂慮會成倍放大,哪怕聞闕堅決不承認,司應(yīng)煊也會把他從左相的位子上撤下來?!?/p>
季桓笑了笑。
“畢竟司應(yīng)煊最后這幾年是真的糊涂了。被人踩到心病,就跟個瘋子似的。”
“聞闕仕途無望,前程多舛,如果當(dāng)天離宮回家,很可能和宿永豐一樣,什么都沒了?!?/p>
他無法再向天子復(fù)仇。
也無法施展抱負,實現(xiàn)理想。
“不過,最關(guān)鍵的,應(yīng)當(dāng)是他徹底失望了罷。”
季桓單手支頤,若有所思。
“已經(jīng)沒有堅持下去的意義了……孑然一身,周遭殺意重重。逃過這一遭也有下一遭?!?/p>
“太子是個德行有虧的廢物,司晨暴戾難馴。裴寂名不正言不順,真篡位了肯定天下大亂,有心思的人都能扯著大旗就地造反。聞闕不愿做董卓,那就只能赴死,以死明志,也以死救陰山百姓?!?/p>
姜晏出神似的望著床帳:“是這樣么?”
季桓哈哈笑著,捏住她的臉:“唉呀,我只是隨便猜猜,誰叫你喜歡聽這種悲情又壯烈的故事。算了算了不講了,你要真對這些往事感興趣,等下次再做夢,問問聞闕嘛。對了,一定也要再瞧瞧我的景況,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
他故作傷心地抱怨,“這兩天我忙得要死,案頭堆滿了卷宗,我自己還在絞盡腦汁給你寫奏疏,打算朝議的時候狠狠夸一夸。能歇口氣的時候,就馬不停蹄來照顧你,瞧我這眼睛里的血絲?!?/p>
季桓貼上來要姜晏看眼睛。
姜晏躲又躲不開,嫌棄得翻白眼:“你走開!誰稀罕你夸……還有,那夢是想做就能做的么?”
季桓一口親在她眼皮上,薄唇翹起好看的弧度。
“要夸啊,不然我們蘭臺是干什么吃的?晏晏立了大功,別說我,聞闕他肯定也想大肆宣揚……”
“你當(dāng)聞闕是你么!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