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顆碩大的魚頭連著粗壯的脊椎骨,被孤零零地甩在冰窟窿旁。
陳冬河半蹲在冰涼的黑龍?zhí)端叄滔粗碀M腥膻粘液的狗腿刀刀刃。
那黑鯰魚的臟器腥臭沖天,帶著濃重的淤泥腐味。
他毫不惋惜地將這堆污穢玩意兒剜出來,“噗通”扔在遠處的冰面上,任由飛來的寒鴉啄食。
他甩著手上的冰水,招呼林大頭:“老林,這黑老怪下水的東西,咱就別惦記了。味兒重得倒灶,忒埋汰,指不定這老王八天天在潭底啃啥死貓爛耗子長大的!晦氣!”
林大頭眼睛直勾勾看著那堆下水,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想到家里常年不見油腥的白水燉菜,終究覺得肉疼。
“唉……這么大個魚貨啊……白瞎了,是……是夠臟的?!?/p>
他砸吧著嘴,終是無奈地長嘆一口氣,勉強壓住了那股子節(jié)儉勁兒,認可了陳冬河的說法。
黑龍?zhí)吨茉飧鞣N野獸蹄印雜沓,這成了精的大家伙在水底,可不就是專門等著拖那些飲水的小鹿狍子下肚的閻羅王?!
陳冬河看他那副饞肉,又不得不強忍著舍棄的糾結(jié)神情,活像自家地窖被挖了,忍不住失笑道:
“我本是算計著釣條江鰉上來,讓你這老饕也開開鮮葷。誰承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這吃泥巴長大的黑頭怪給招惹上來了!”
“費了老鼻子勁,弄了一身腥,就落得這堆糙肉柴貨,虧大發(fā)了!”
林大頭看著陳冬河對著百多斤大魚還在那嫌三揀四擺出一副“虧本買賣”的懊喪樣,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
這小子,真不拿豆包當(dāng)干糧!
突然,他小眼睛一亮,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大腿,臉上瞬間堆起幾分市儈又帶著點不好意思的諂媚笑容,兩步湊上來:
“嘿!冬河……那個……跟你商量點小事兒唄?”
他搓著粗糙的大手,眼神閃爍著,透著狡黠和一絲難為情。
陳冬河被他這變臉似的表情弄得心里發(fā)毛,警惕地掃他一眼:
“咋地?又盤算啥便宜買賣?沒完了你?”
林大頭嘿嘿笑著,湊近點壓低了聲音,生怕這秘密被風(fēng)吹跑了似的:
“冬河老弟,你看啊……這水里鉆出來的大家伙,回頭你跟隊上那幫碎嘴子閑磕牙的時候,能不能……嘿嘿……說是我林大頭……自個兒釣上來的?”
他擠了擠眼,褶子里藏著得意。
“我這釣魚的手藝,隊里那幫混小子沒事就拿來說嘴,非說我沉不住氣,等不得浮漂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