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林大隊長,今兒這風頭算是出足了。
他彎腰拎起那兩只羽毛豐盈,早已收拾干凈的野雞,剛跨進自家那半人高的土坯院門,就聽見上房里傳出低沉的談話聲。
其中一把略帶沙啞的中年男嗓,聽著格外耳熟。
“爹,娘,我回來了!”陳冬河提高嗓門喊了一聲。
“嘩啦”一聲,那塊洗得發(fā)白的藍印花布門簾被從里面撩開,李雪那張帶著驚喜的秀氣小臉露了出來。
她臉頰被屋里熱氣熏得紅撲撲的,眼底的喜悅像一捧溫泉水,瞬間把山里傍晚那刺骨的寒氣都融化了。
“冬河哥!”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那兩只肥碩的山雞上,聲音像蘸了蜜,“進山打溜圍去了?”
陳冬河見她在家,心里也像被那爐膛邊的暖和氣烘著一樣舒服:“嗯,林大隊長是貴客嘛,總不能干坐著。帶他進了趟老林子開了開眼,順手幫他釣了條魚,又在林子邊上撞到這兩只傻狍子雞?!?/p>
他把雞遞過去,眼神自然地往堂屋那邊掃了一下,又繼續(xù)說道:“正好你過來了,晚上有口福了,就吃你拿手的小雞燉蘑菇!土豆燒雞塊!”
李雪接過那沉甸甸的山雞,臉頰上飛起兩朵更深的紅云,在昏黃光線里顯得格外嬌俏:
“好咧,我這就去拾掇,快得很。冬河哥你快進屋吧,暖暖身子。”
她聲音壓低了點,帶著少女特有的羞怯。
“我大舅來了。正和我爹在炕上說話呢……像是……專程有要緊事找你商量?!?/p>
陳冬河一聽“大舅”這倆字,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俯身湊近了李雪耳邊,嘴里噴出的熱氣撩得她小巧的耳垂也跟著泛紅。
他壞笑著打趣:“商量?是琢磨咱倆那點頂頂要緊的人生大事吧?這可是正經(jīng)理兒,是該請舅老爺來掌掌眼,拿個總主意!”
他故意把聲線拖長,帶著點痞氣。
“要不你這水靈靈的小白菜,天天擱我眼么前晃悠,我這頭光棍惡虎瞅著能不心癢?”
“指不定哪天按捺不住想下手,薅回家去做飯暖炕生娃娃嘍!”
李雪羞得臉上騰地一下著了火似的,連小巧的鼻尖都紅了。
她佯裝氣惱地一跺腳,半嗔半羞地剜了陳冬河一眼,拎著那兩只雞扭身就鉆進了煙霧繚繞,飄著柴火香和鐵鍋味道的廚房里。
陳冬河嘿嘿笑了兩聲,心里那股甜絲絲的勁兒直往外冒。
他抬手掀開沉甸甸的藍花布棉門簾,一股混合著劣質(zhì)煙草味、散裝白酒氣和烤熱土炕特有的干爽暖意撲面而來。
堂屋的土炕燒得溫熱。
坑坑洼洼的炕桌上擺著一小碟黑黢黢的腌芥菜疙瘩,還有兩個掉了瓷的大白搪瓷缸子。
里面晃蕩著半缸子透明又辛辣的散白。
果然,他爹陳大山和李雪的大舅李國棟正盤腿坐在炕上,各自占著炕沿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