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試著用更笨拙的方式試圖重新開始。他給周成意寄去大包小包的零食,都是她過去喜歡的牌子,附上潦草的便簽【記得吃飯】。他甚至在一次難得的休假里,直接找到了文學社的活動地點——一間藏在學校后街小巷里的舊書店閣樓。
木質樓梯在他軍靴下發(fā)出吱呀聲響。推開閣樓門的瞬間,里面七八個正在熱烈討論的年輕人齊刷刷看向他??諝饫镉信f書頁的霉味,還有beta們混雜的、平淡的信息素背景音。周成意坐在靠窗的位置,膝蓋上攤著筆記本,看到他時,眼神里一閃而過的不是驚喜,而是猝不及防的慌亂,隨即迅速沉淀為一種客氣的疏離。
“宋然?你怎么來了?”她站起身,動作有些局促。
社長周揚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冷靜地掃過宋然緊繃的臉和他與這狹小空間格格不入的挺拔身軀,淡淡開口:“成意,你有訪客的話,我們先休息十分鐘?!?/p>
其他人默契地收拾東西下樓,留下略顯尷尬的沉默。陽光透過積塵的窗戶,照出空氣中飛舞的微塵。
“路過,看看你?!彼稳桓砂桶偷亟忉?,視線掃過她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似乎是什么宣言或提案的草稿,標題帶著“權益”、“平等”之類的字眼。他的心又沉了幾分。
“我挺好的?!敝艹梢夂仙瞎P記本,語氣平靜,“你……最近怎么樣?”
又是這種禮貌的寒暄。宋然感到一陣煩躁,他寧愿她跟他吵,跟他鬧,也好過這種把他推得遠遠的平靜?!拔液懿缓茫庖??!彼蚯耙徊剑胱プ∷氖?,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
“宋然,”她抬起眼,看著他,眼神里有他讀不懂的疲憊和一種……近乎憐憫的東西,“我們不是說清楚了嗎?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
“你的路就是跟這些人混在一起,搞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alpha的命令口吻不自覺地流露出來,“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觸碰這些議題,會給你帶來多少麻煩?”
周成意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像過去那樣被他的氣勢嚇到,反而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麻煩?宋然,你忘了,我是個beta。最大的麻煩,也不過是失去一些本就不屬于我的東西。”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下來,卻像錘子砸在他心上,“比起這個,我更害怕的是……失去我自己。”
宋然徹底愣住了。他看著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她。那個曾經(jīng)會因為他一句重話就紅眼圈的女孩,此刻站在舊書店斑駁的光影里,身形單薄,眼神卻像淬了火的琉璃,堅硬而明亮。
離他這樣近又這樣遙遠。
“意意,我……”他喉嚨發(fā)緊,所有準備好的說辭都變得蒼白無力。他想說我可以保護你,想說回到我身邊,但看著她那雙仿佛已洞悉一切的眼睛,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十分鐘到了。”周揚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不帶感情地提醒。
周成意對他點了點頭:“我先去忙了。你……照顧好自己?!?/p>
她轉身走向樓梯,背影決絕,沒有一絲留戀。宋然僵在原地,聽著她下樓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諝庵兴坪踹€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屬于陽光和書頁的味道,卻再也無法讓他感到溫暖,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失落。
他輸了。不是輸給某個具體的人,而是輸給了一個他無法理解、也無法進入的世界,輸給了周成意內心那股悄然生長、再也無法被壓抑的力量。而他甚至不知道,這場戰(zhàn)爭是從何時開始,又該如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