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下,“我自己……”
“傷在后背,你自己怎么上藥?”她打斷他的話,語氣強(qiáng)硬,不由分說地轉(zhuǎn)到他身后,開始去剝那件被血痂粘住的破衣。
如今只有兄妹倆相依為命,他若有事,少了取暖的依靠,她的日子只會更加艱辛,也更為難熬。
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母親和阿婆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她不想他有事。
她的手覆在他肩上時,手背被他倏地握住。
“我自己解開?!彼p聲道。
現(xiàn)在的他早已不是懵懂無知的稚童,苦痛賦予他過早的成熟。第一次在女子面前裸露身體,總歸是要注意分寸的。
哪怕,她是自己血濃于水的親妹妹。
她不再勉強(qiáng),拿來剪刀輔助他。
他的皮膚很白,生來便是如此,縱然日曬雨淋,也沒有變糙,似上等宣紙。當(dāng)鋪展在她眼前時,那些縱橫交錯的血痕尤為刺眼,有些是舊痂,有些是方才搏斗留下的新傷,皮肉翻卷,紅腫著、滲著血絲。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之處。
她輕輕一觸,指尖下的皮膚因疼痛而瞬間緊繃,連帶著她的指尖也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下。
與破碎的瓷器無異。
她打開那瓶金瘡藥,屏住呼吸,將藥粉輕輕地抖落在那些猙獰的傷口上。
昏黃光線中,瘦削的身體止不住地顫,卻聽不到一聲疼痛shenyin。活在神牽鬼制的陰影里,隱忍已成為他的本能,克制已成為他的習(xí)慣。他死死咬著唇,面色格外蒼白,任由汗水打shi鬢邊垂發(fā)。
幸好,沒有傷及要害。
上完藥,她松了口氣,腦海不由得閃過神棍拿刀刺過來的一幕。
“哥哥……”她的聲音很輕,似夢囈呢喃,“倘若神棍真的刺瞎了你的眼睛呢?”
如果神棍沒有在一發(fā)之際詭異地停住,此刻的他,恐怕永遠(yuǎn)陷入無邊的黑暗里,甚至,連性命都留不住。
他艱難地披上破衣,默默掩住裸露的上半身,隨即轉(zhuǎn)過身,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眸。
如果沒有她支撐著他的靈魂,他早就死了。
他抬手,指腹輕輕拂去殘留在她臉頰的灰痕,眼眸流轉(zhuǎn)的溫柔水光,在燭火的映照下微微閃爍。
“我會永遠(yuǎn)記得你的樣子。”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深摯的篤定,“你永遠(yuǎn)都是我妹妹?!?/p>
她心頭不可遏制地一顫,不由得環(huán)上他的腰身,緊緊抱住,那堅硬而又柔軟的xiong膛,容她安心喘息,是世間最溫柔的存在。
他怔了片刻,伸出手臂,緩緩地環(huán)住她的肩膀,將她更緊地?fù)碜 ?/p>
在這片狹窄而又寬闊的方寸之地,源于血脈最深處的暖流悄然涌動,驅(qū)散所有的疼痛。
寒夜寂靜,燭火搖曳,映在墻壁上的人影相依相伴,似融為一體,在無聲的撫慰里熬過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