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士腳上的靴子被雨水浸透,沾染淤泥,袍子下擺也是如此。
老人意態(tài)閑適,用煙桿指向那位此方圣人,“你來的,一隸書一小篆,送給你。”
陳平安冒雨跑過水塘似的院子,站在齊靜春身前,接過一只白布袋子。
齊靜春微笑道:“記得收好。以后看到了心儀字畫,例如一些覺得氣象不俗的山河形勢圖,可以拿出印章往上一押。”
陳平安迷迷糊糊點頭道:“好的?!?/p>
楊老頭瞥了眼少年手中的袋子,問道:“那個春字呢?”
齊靜春笑道:“早先刻了一方印章,送給趙家一個孩子?!?/p>
老人笑道:“你齊靜春是散財童子???”
齊靜春對于老人的調(diào)侃,不以為意,告辭離去。
看到少年像一根木頭杵在原地,楊老頭氣笑道:“白拿人家東西,就想著蹦蹦跳跳回家鉆被子里偷著樂呵?不知道送一送齊先生?”
少年趕緊跑向正堂后門,老人笑罵道:“帶上傘!你現(xiàn)在這身子骨,經(jīng)得起這風(fēng)吹雨打?”
陳平安跟店鋪伙計借了一把傘,跟上齊先生,一起走在大街上。
老人始終坐在檐下抽著旱煙,煙霧繚繞。
想起那兩方私印,雖然猶在袋中,可是楊老頭察覺得到其中端倪,所以才有“春”字一問。
方寸之間,大是壯觀。
沒過多久,草鞋少年就回到院子,楊老頭問道:“最后說了啥?”
陳平安嘆了口氣,坐回小板凳上,“齊先生說了一句話,說君子可欺以其方?!?/p>
楊老頭悶悶道:“立在文廟里的那幫老頭子,腦子壞了吧,明擺著有人在針對山崖書院和齊靜春,還一直袖手旁觀,真當自己是泥塑木雕的死東西啦?”
陳平安沒聽清楚,問道:“楊爺爺,你說什么?”
老人默不作聲。
好一個不做圣賢做君子。
樹倒
寧姚悠悠然醒來,睡得無比香甜酣暢,睜眼后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凳子上,她有些茫然,發(fā)呆片刻后,起身去推開屋門,看到門外廊中坐著一老一小,兩只悶葫蘆,也不說話。聽到寧姚的腳步聲后,陳平安扭頭笑道:“醒了啊,看你睡得沉,之前就沒喊你?!?/p>
寧姚點點頭,對此并不上心,詢問道:“楊老前輩?”
老人沒好氣道:“咋的,還怕陳平安在你睡著的時候揩油啊,放心,我?guī)湍愣⒅?,他小子只有賊心沒賊膽?!?/p>
陳平安趕緊解釋道:“寧姑娘,你別聽楊爺爺瞎說,我保證賊心也沒有!”
寧姚雙手做了一下氣沉丹田的姿勢,告訴自己:“大人有大量。”
老人斜瞥一眼草鞋少年,幸災(zāi)樂禍地樂呵呵道:“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啊。”
雨水已經(jīng)很小,老人直截了當?shù)溃骸盎仡^把那袋子供養(yǎng)錢拿過來,然后這小丫頭片子,還有你接下來的用藥,就算一起付清?!?/p>
寧姚皺眉道:“楊家鋪子什么藥材,這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