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童使勁點頭,“沒有最貴,只有更貴!貴到讓所有中五境練氣士都覺得肉疼!
青衣小童站起身,加重語氣道:“就說我那御江水神兄弟,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左手一個養(yǎng)劍葫,右手一個養(yǎng)劍葫,嘿,偏偏他還不是劍修,非活活氣死那些眼高于頂?shù)膭π?。結(jié)果到現(xiàn)在,他才攢出一個品相很低的養(yǎng)劍葫,當(dāng)然了,這跟他大手大腳花錢有關(guān)系,光是那位仙子,就讓他揮霍掉四五百年積攢下來的家底,還有好些愛慕他的,他也總是為她們一擲千金,唉,紅顏禍水啊,所以說老爺你算好的,沒啥桃花運嘛,不用愁這些?!?/p>
粉裙女童趕緊反駁道:“不對!阮姐姐就喜歡我們老爺!”
陳平安笑道:“那是阮姑娘人好,不是她喜歡我。這種話以后別亂說,否則阮姐姐生氣了,我可不幫你們?!?/p>
說話的同時,陳平安暗暗咂舌,原來養(yǎng)劍葫蘆這么價值連城啊,那么回頭下山
黃雀去又返
(這個不是大章節(jié),大章節(jié)得延后幾天,因為是寫那撥走出去的人物,所需篇幅較大才能講清楚。而目前章節(jié),是在收起一張大網(wǎng)。)
新年過后,寶瓶洲發(fā)生了幾樁大事。
一是神誥宗那位年紀(jì)輕輕卻輩分極高的道士,在掌門師兄“天君”祁真的竭力舉薦之下,受邀神誥宗的上宗,位于中土神洲的那座道教大宗門,成為那座上宗的新任掌書真人,掌管那部珍貴異常的道教巨著《洞玄經(jīng)》,此書被譽為“道法之綱紀(jì)”。
這個消息,比起先前神誥宗慶賀祁真被敕封為天君的慶典,絲毫不遜色。
二是兵家祖庭之一的真武山,在去年新收取的一名弟子,一年之內(nèi)連破三境,使得原本聲勢略輸風(fēng)雪廟的真武山,一下子聲勢大漲,隱約有壓過風(fēng)雪廟的跡象,要知道這還是建立在風(fēng)雪廟魏晉躋身陸地劍仙的前提下,由此可見那名少年的天賦之高。
三是一個小道消息,說是北方蠻子的大驪王朝,失心瘋了要在疆域南邊的某座山峰,升格為一國北岳,頓時議論紛紛,多是譏諷嘲笑,說那土鱉宋氏不但學(xué)問淺薄,原來連東南西北都拎不清。唯獨觀湖書院,嚴(yán)禁書院學(xué)子議論此事,值得玩味。
其余幾件事,比不得前三樁那么驚人,而且多是以訛傳訛的小道消息,暫時真假難測,例如一洲最南邊的老龍城,少城主苻南華要與南澗國一位豪閥嫡女聯(lián)姻,女子所在家族,是寶瓶洲掰手指就數(shù)得著的大族,但是傳聞那名女子奇丑無比,是個三十歲的老姑娘了。
又比如北邊的大隋,動蕩不安,不斷有大修士悄然離開國境,選擇向南“游歷”,據(jù)說是為了避其鋒芒,躲避大驪那座虛虛實實的白玉京飛劍樓。
至于被摘掉七十二書院頭銜的山崖書院,去年在大隋京城扎根,算不得什么大消息。
還有大隋對外宣稱,多出一位驚世駭俗的十境武夫,寶瓶洲南方都認(rèn)為是大隋高氏一次拙劣的障眼法。
元宵節(jié)才過去沒幾天,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這么多大事,東寶瓶洲好像從沒有這么熱鬧過。
隨著魏檗每天去往落魄山散心散步,這座山頭跟著熱鬧起來,附近三座山頭的仙家,本來只把遲遲不愿建造府邸的落魄山,當(dāng)個笑話看待,現(xiàn)在就開始經(jīng)常往落魄山跑,要么是與北岳大神偶遇,要么是去山巔的山神廟供奉一支香火。
這個舉動可不簡單,仙家入廟燒香,是有大規(guī)矩大說法的,仙人往往不踏足神廟,更不會輕易燒香,除非是近似于結(jié)盟的“頭香”,例如我在一座山頭建造府邸,山上有朝廷敕封的祠廟,那么才會去燒一炷香,而不是三炷香,算是打了聲招呼,若是香火點燃燒盡,就意味著祠廟內(nèi)的山水神靈點頭認(rèn)可,若是插入香爐的香火燒不下去,就說明“火候不到”,至于之后仙家是要撕破臉皮,還是要更加籠絡(luò),得看各自的底氣,或者說得看山下王朝的胳膊有多粗,拳頭有多大。
只不過小小寶瓶洲,到底不是百花綻放的中土神洲,相傳那邊曾有一座屹立千年的強大王朝,每當(dāng)國勢衰敗之際,必出雄才偉略的明君和力挽狂瀾的文臣武將,那個王朝,極力推崇純粹武夫,曾經(jīng)做過一樁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壯舉,某位差點斷了國祚的昏聵君王,一怒為紅顏,以舉國之力圍攻一座大岳,除了國內(nèi)練氣士的法寶、劍修的飛劍等等,還有無數(shù)純粹武夫的強弓勁弩,六千架銘刻有道家云篆符箓的投石機,更擺下了將近萬余張經(jīng)由墨家機關(guān)師特制的巨大床子弩,拿出了王朝所有儲備,每一枝床子弩箭,皆粗如大殿棟梁……最后硬生生將那座大岳射成了一只刺猬。
龍泉小鎮(zhèn)上依舊熱鬧,但是這兩天西邊大山里,異常安靜寧和,別說是在此落腳的外鄉(xiāng)仙家,就是那些桀驁不馴的妖精鬼怪,全部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因為大驪國師崔瀺開始巡山了。
聽說這是儒衫老者現(xiàn)出金身,宋煜章在年少求學(xué)之時,便對這位國師推崇至極,如今不但得以見到近距離真容,還能聊上幾句道德學(xué)問,這讓已成山水神祇的宋煜章仍是激動萬分。
從山神廟離開,崔瀺讓宋煜章去往披云山,與魏檗商議妖物入山一事,讓身邊兩位扈從許弱和劉獄返回小鎮(zhèn),繼續(xù)盯著謝實曹曦。暮色里,大驪國師獨自緩緩下山,走上一條幽靜小路,最終來到一棟竹樓前,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一個在崖畔修行,一個在檐下嗑瓜子吃糕點,結(jié)果看到了老人后,粉裙女童眨巴眨巴眼眸,老爺又暈死在藥桶里,她既不敢擅自關(guān)門拒客,又不敢由著陌生老人擅自闖入竹樓。
青衣小童最近修行勤勉,潛心打坐,日夜不歇,除了背陳平安離開二樓,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山崖畔,兩耳不聞山外事。結(jié)果這一睜眼,就看到一位修為深不見底的老儒生,看著還是脾氣不太好的那種,青衣小童想要跳崖自盡的心思都有了,走小鎮(zhèn)街道或是泥瓶巷的路上,遇見一拳打死自己的,也就罷了,走回落魄山的荒郊野嶺路上,又遇見,忍了,咋的,老子在自家門口安靜修行,就門口,也要跑出來個一拳打死自己的?
青衣小童神色麻木,不畏死就有大氣魄,對那老人說道:“我家老爺最近不待客,你要是不高興,不妨一拳打死我,反正要先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p>
老人點點頭,臉色漠然,“你想死對吧?”
青衣小童剛要說話,粉裙女童已經(jīng)稚聲稚氣問道:“老先生,你要找誰?”
崔瀺轉(zhuǎn)過頭,微笑道:“我名為崔瀺,是大驪國師。不找你家老爺,要找二樓那個人?!?/p>
青衣小童跟被雷劈了一樣,然后瞬間翻白眼,一只手按住腦袋,一只手抓瞎似的亂揮,“我剛才說了什么,我怎么不記得了,為什么會這樣……”
二樓有老人站在欄桿旁,對粉裙女童說道:“讓他上來。你帶著那條小水蛇,先去別的地方玩。放心,跟你們老爺陳平安沒關(guān)系?!?/p>
國師崔瀺拎了兩條椅子,走上二樓,輕輕放在廊道,一人一條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