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霧,灑落在高林之間。隨著最後一道角聲響徹山野,八道身影自東南西北、四角四隅各自進(jìn)入獵場,步履從容,氣息凝定。
林道幽深,山風(fēng)獵獵。沈如霜自東方入口緩步而入,白衣銀紋在霧氣間若隱若現(xiàn),如月下寒霜輕落。她手執(zhí)長弓,背負(fù)箭囊,目光平靜卻不失警覺,耳邊唯余林間蟲鳴與落葉碎響隨步而起。
顧行舟從西方入林,穿行嶙峋亂石、密林雜叢之間,步履極穩(wěn),目光如鷹。西獵道地勢崎嶇,傳言虎獸常藏於其中,正是他所選之地。他神se如常,唯有指尖隱隱緊握,顯露出獵前的備戰(zhàn)。
三皇子李謙自東南門入場,衣袍獵裝上繡有璣紋,步伐閑散,口中還哼著不知名的調(diào)子,似游非獵。
而南鎮(zhèn)侯府世子許惟清則自南方踏入,一身墨青輕甲沉穩(wěn)如山,眼中波瀾不驚,似已將所有可能盤算入心。
西北林徑深隱,一道銀光掠過林影,二皇子李昀孤身前行,獵弓已弦,神情冷肅,步履沉穩(wěn)如鐵,無一分紊亂。
林氣愈濃,sh土與腐葉氣息交織,微帶腥澀,隱隱撲鼻,沈如霜踏入一片蒼h落葉覆地的杉林,步伐略緩。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指尖微扣在弓弦上,每一步皆有分寸。忽有一縷異香夾著腥氣,自風(fēng)中悄然襲來。那氣味不屬山林常見,帶著一種令人警醒的野x濃烈。
沈如霜眉心一動,輕蹲下身,撥開一處灌木叢下的泥葉——灌木之下,一道深刻爪痕赫然入目,五趾分張,痕深而廣,邊緣泥土翻起,尚未乾涸。
她指尖輕輕掃過,感受著爪痕留下的凹陷與力道,低聲道:「不是常見野狼或豹,這是大型猛虎…」
她暗暗思量:行舟哥哥自西路而來,路途遙遠(yuǎn),恐怕一時趕不及。此處恐是霜脊虎盤踞之地,先細(xì)查蹤跡,確定牠所在,再伺機(jī)應(yīng)對,也可拖延些時間,待行舟哥哥趕至接應(yīng)。
她本以為獸王藏蹤極深,需翻山越谷才能窺得蛛絲馬跡,哪知入林未久便撞上明顯痕跡。心頭微震,卻依舊眉目平靜,眸光只更凝定了幾分。
她重新伏身,目光如刃般在草葉間游走,呼息如絲,弓弦繃緊如弦上雪月,一觸即發(fā)。
沈如霜循著獸痕潛行半里,不遠(yuǎn)處,卻傳來一聲輕快的口哨聲——
「又在獵場上遇到沈姑娘,真的不是特地來尋我的?」
那聲音懶洋洋的,帶著笑意,正是三皇子李謙。
他自密林間踱步而出,衣袍微亂,手中弓箭尚未張弦,一身輕松模樣與獵場之緊繃氛圍格格不入。
他靠近幾步,揚(yáng)手撥開前方一簇枝葉,露出半掩的獸蹄痕跡,笑道:「我原以為,這場獵,是場角力。如今看來……卻像是命運(yùn)安排的重逢?!?/p>
沈如霜淡淡道:「大家都追循著獸痕而行,自然會遇見。」
李謙收了笑,低聲道:「前方不遠(yuǎn),風(fēng)向斷續(xù),我嗅到了血腥。那頭霜脊云紋虎,或許不遠(yuǎn)。」
說罷,他將指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箭羽,眼神卻仍落在沈如霜身上。
沈如霜未語,卻已重新俯身查探地上血痕。那是一線極細(xì)的紅斑,染在葉背與碎石縫中,極易錯過,卻真實存在。顯然,霜脊云紋虎或正在此處游走,行動并未遠(yuǎn)離。
她抬起眼,看向李謙:「殿下既察覺氣味,何不獨(dú)自追蹤?」
李謙見她抬頭,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語氣似戲非戲:「這場獸王之獵,本皇子其實興趣不大?!?/p>
他頓了頓,指尖轉(zhuǎn)著骨扇,聲音帶著幾分懶散:
「但若是能偶遇佳人,并肩同行、共斗猛虎,這……就不枉了。」
他話音剛落,眼角余光掃過沈如霜,笑意未減,卻壓得極輕,仿若只是一句隨口戲言,卻又像帶著幾分真心。
沈如霜聞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既未應(yīng)聲,也未駁回,只將弓弦繃得更緊了些,目光始終落在前方塌坡的霧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