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市知青辦的。
她嘴里還有鐵銹味兒,那是剛才她咬破腮邊軟肉流出的血。
只是為了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找劉主任問清楚緣由,是上頭哪個領(lǐng)導囑咐的,又為什么要這么害她的珍珍。
“我哪知道是哪個領(lǐng)導,這樣的事,也不可能告訴我一個小小的副主任啊?!眲⒅魅螞]好氣的回答。
但見許琴臉色白得跟鬼一樣,顯然是真的不知道這事兒,劉主任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看在咱倆認識挺久的份上,我只能告訴你,領(lǐng)導是大前天一早交代我們這事兒的?!?/p>
“反正就是說,按規(guī)矩辦事,該去哪兒去哪兒,不管誰來有啥理由,都不能改來改去?!?/p>
劉主任的話似乎還在耳邊響著,許琴又不是蠢貨,珍珍那么乖巧懂事,又不可能招惹什么大干部。
既然如此,前后一聯(lián)系,只有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了——藍家,藍首長。
蔣銘偉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早知道就不該相信他的狂言浪語找什么藍家人。
她就該那天就來市里,給珍珍換到下面縣城的公社,事情也就不會變成眼下這樣。
可如今……蒼天啊,大地啊,十萬八千里外的大西北啊,她的珍珍可怎么辦啊。
一想到那鬼地方一眼望去全是戈壁,半年刮風,半年寒冬,出了城幾百公里都看不見人影,水都一股子鹽堿味兒。
而她放在掌心的寶貝嬌嬌女要不了幾天就要去那里下鄉(xiāng),這輩子能再見面的次數(shù)可能一個巴掌都數(shù)得過來,許琴就心痛如絞。
別說再騎自行車了,她只是推著走都控制不住打擺子。
又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一截,許琴再也撐不下去,她任由自行車摔倒在地,自己則身體發(fā)軟的癱坐到地上,張嘴嗚嗚哭了起來。
那傷心絕望的樣子,路過的人看了,還以為家里出了啥大事,是男人找小妖精了,還是家里老爹死了。
而這些,在池家嗑著瓜子聽收音機的池珍珍一點都不知道,她還哼著歌,絞盡腦汁的想要怎么收拾池早呢。
至于池早就更不知道了,也沒功夫管這些有的沒的。
一大早,小六兒騎著偏三輪來找她,說是來了一批緊俏貨,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問她要不要。
這年代物資這么緊張,有時候手里有錢都花不出去,何況買東西不光要錢還要票,現(xiàn)在有好東西,那她肯定得去看看啊。
于是池早就跟著小六兒去了小院兒里,挑挑揀揀買了不少東西。
“姐,藥材的事兒有音信了,估摸著十來天吧,一準兒能寄過來。”小六兒邊給池早裝東西,邊說。
這么快?
池早笑起來,“那感情好,價錢你看著給,稍微貴點兒也沒事兒。另外,要是這回的藥品相不錯,那就繼續(xù)買,我都要。”
“都要?”小六兒驚了一下,不過想到池早的家底兒,又痛快的點了點頭,“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p>
藥的事解決了,池早卻想起另一件事情,“六兒,我有點事要辦,想學點東西,你跟熊哥認識手上功夫好的人嗎,就……”
她轉(zhuǎn)頭,指了指門鎖的方向,手還跟著做了個擰鑰匙的動作,“只要肯教,學費不是問題?!?/p>
池錦年書房矮柜里那個匣子,她是一定要打開看看的。
哪知道小六兒聽了這話,愣了一瞬之后,卻咧嘴笑了起來,“我啊,我就會啊。什么學費不學費,只要姐你想學,我保管一點不藏私,壓箱底的手藝都教給你?!?/p>
“還有姐你上次說想學著騎偏三輪的話,我也一直記著呢。要不就今天吧,姐你有事沒,沒事的話咱們干脆現(xiàn)在就學,以姐你的聰明勁兒,保不準今天兩樣兒就都整得會會的?!?/p>
池早聞言想了想,連著擺弄了幾天的木料,她確實也有些累了,干脆就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