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屋內(nèi)氣氛凝滯,陸尋的質(zhì)疑聲在靜謐的室內(nèi)回蕩。
顧輕音眉宇相蹙,毫不膽怯的面對陸尋審視的目光。
“大人,您若對下官有所懷疑,大可明言。”顧輕音的聲音平靜,沒有絲毫的回避。
陸尋的臉色微變,他未曾料到顧輕音會如此直接地回應(yīng)。他沉吟片刻,道:“顧大人,你昨夜的確在相府,此事不假吧?”
顧輕音點頭,她并不否認:“是,我昨夜確在相府?!?/p>
陸尋的眼中有些復(fù)雜的神色,他緩緩起身,走到窗邊,目光遠眺窗外的青松翠柏,聲音低沉:“顧大人,你曾任御史臺中丞,又憑借自身才學(xué)通過三年一次的女官考試,獲任京兆府少尹,既然朝廷認可你的能力,本官亦然。但你該清楚,自己做出此等行為,在旁人眼中意味著什么?”
顧輕音心中一緊,她自然明白陸尋所指。
就私事而言,她與韓錦卿之間的情感糾葛,經(jīng)過昨夜,不再劍拔弩張,兩人袒露心扉,彼此的心已靠近。
可于公事而言,女官在朝廷大員府上過夜,有違道德倫理和朝廷綱常。女官本就風評不好,很容易陷入權(quán)色交易的漩渦。
陸尋自然不喜名聲敗壞的下屬。
顧輕音深吸一口氣,道:“下官明白,但下官之事,與今日京兆府的危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陸尋轉(zhuǎn)過身,目光如炬:“危機?”
顧輕音點頭,“駐軍營地的人公然前來京兆府要人,還擄走京兆府的一名捕頭,如此狂妄之舉,完全不將京兆府威嚴放在眼里?!?/p>
提及此事,陸尋心頭不由一陣惱火,想到顧輕音對錢祿當堂開審、用刑關(guān)押,很有嚴刑逼供之嫌,這剛上任的京兆府少尹比他還能擺官威,以至于駐軍營地的人公然來劫囚。
不過近些日子,駐軍營地的武將行事作風越發(fā)張狂,在京城里沒少胡作非為。
藐視京兆府,就是藐視他這個京兆府尹,而對于顧輕音的魯莽行徑,他也就暫且不提。
顧輕音察言觀色,見陸尋沒有打斷她,便繼續(xù)道:“仁和驛館兇殺案,張府千金被辱案,臻和驛館縱火案……下官赴任不過數(shù)日,京城案件頻發(fā),至今案件仍然未斷,甚至毫無頭緒,難道大人不應(yīng)該將精力放在要事上頭嗎?”
這話有內(nèi)涵,陸尋怎聽出顧輕音話里的反諷之意,臉上明顯不悅,他眉頭深鎖,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顧大人,你莫要混淆視聽。你在相府過夜之事,關(guān)乎京兆府的聲譽,本官身為府尹,自然不能坐視不管。至于那些案件,本官也一直在調(diào)查,何時輪到你來質(zhì)疑本官?”
氣歸氣,顧輕音為官數(shù)載,自是知道分寸,“大人,下官并無此意。只是目前狀況,我們應(yīng)當以要案為先,不應(yīng)該糾結(jié)無關(guān)緊要的事宜。”她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駐軍的人為何如此急切地要救錢祿存?錢祿存侮辱張府千金的罪證有待進一步確定。還有被擄走的方捕頭,我們又該如何安全地把人救回來?這些問題都亟待解決。”
提到方青竹被擄走,陸尋心里更是焦急又煩躁,那是他唯一一次的“任人唯親”,多年放在身邊安安穩(wěn)穩(wěn)的,卻突然出了這樣的意外。
駐軍都是一群暴躁蠻橫的粗人,能公然到京兆府劫人可見一斑。文文弱弱的妻弟落在他們手里,少不得要吃苦頭。
他最擔心的是讓妻子得知此事,本就纏綿病榻的身子怎受得了打擊。
可顧輕音所說并非全無道理,只是他一時拉不下臉來。沉默片刻后,他開口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為自己的行為開脫。在事情沒有調(diào)查清楚之前,你需謹言慎行,莫要再給京兆府抹黑。”
顧輕音見陸尋態(tài)度有所緩和,微微松了一口氣,“下官明白。只是如今當務(wù)之急,是要盡快找回方捕頭,把案件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陸尋點了點頭,“此事本官自有安排,你下去吧。”
顧輕音心中有些無奈,她知道陸尋于她依然存有對女官的固有偏見,但此刻也只能先應(yīng)下。
“是?!闭f罷,她恭敬地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案房。
臨走前,她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站在陸尋身旁的陳升。
陳升打了個機靈,他沒想到一個女官竟敢和府尹大人對峙,那道看似不經(jīng)意的目光,讓他倍感心虛,下意識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