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酒吧環(huán)繞清幽音樂,冰塊碰撞、人聲隔著輕微嘈雜的背景聲忽近又模糊著漸漸遠去。
柳若繁坐在吧前,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杯沿,左手支頰,視線不錯眼地落在杯中因融化而滾動發(fā)出輕響的冰塊,思緒仿佛沉浸在某個夢境,瞳孔不聚焦。
空調(diào)溫冷,籠罩在昏黃的燈光下,適宜得叫人昏昏欲睡。
椅子拉動聲響起,耳旁傳來調(diào)笑的口吻,“小帥哥,一個人?”
柳若繁斜眼瞥去,又收回視線,心底明了,神色冷淡,言簡意賅地說道:“找別人吧?!?/p>
吧臺懸掛好幾盞相隔較遠的吊燈,曖昧的黃光投射下一層層的光暈,柳若繁微側(cè)著臉,輪廓分明卻沒有過多棱角整體柔和不少,纖長的睫毛顫動著落下令人愛憐的陰影,從上而下俯看過來的那雙桃花眼凌厲卻帶著似醉非醉的紅暈,鼻梁挺而直,嘴唇極薄血色很淡。
男子挑眉,似乎有些遺憾,卻不再停留,識趣地尋找下一個目標。
柳若繁沒有把轉(zhuǎn)瞬即逝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先前的思緒沒有受到影響再次連接——清單上的事情在這幾天已經(jīng)陸續(xù)完成了,比預想的要快,可也代表接下來的幾個月他將面臨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
其實,也沒有多久了。
想起前幾天老先生氣急敗壞地訓斥和吹胡子瞪眼的神情,柳若繁無所適從,畢竟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會因為他的事情而如此上心,還是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
柳若繁轉(zhuǎn)動冰塊,心底很平靜,從知道結(jié)果的那一刻,他就坦然接受了,更別說現(xiàn)在了。
只不過,柳若繁看向自己的左手,桌面上倒映著五指微張開的手掌,隱約間,另一只比他大上半圈的手掌從遠處覆了上來,帶著似有似無的溫熱觸感。
然而,另一幕畫面如洶涌的潮水般翻滾著而來,把那隱隱綽綽的美好瞬間淹沒——陌生電話號碼,與刻在心底更深處的號碼交織,重疊,摩擦著發(fā)出刺耳的叫囂,無一不告知他們之間的不同。
美好的回憶與丑陋的真相相互交疊,白色中染了黑色,黑色中混雜著白色,劇烈的碰撞揉雜,白色蕩然無存,陰沉的灰色卻依舊能看出漆黑的蹤跡。
自我嘲諷似的笑聲從喉嚨中滾出,帶動唇角勾起,眼底滿是可笑又苦澀的混色。
——他其實不該再來這里的。
柳若繁半垂眼簾,內(nèi)心理智掙扎著卻又生出幾縷幾不可見的等待。
他也說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干嘛,到底在幻想什么,他可能會在這里再次遇見仇珩,可能會再次發(fā)生不可避免的交談,更可能會認出自己……
難道他,是其實期待仇珩能夠認出自己嗎?
柳若繁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低下頭連忙掩飾自己惶恐的神情。
不要試圖逾越了,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吧,不該再發(fā)生任何交集的,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他,那都是最好的結(jié)局。
不遠處低微的笑語交談,此刻竟變得無比刺耳,宛如一根細針順著血液扎進腦髓,柳若繁眉角生疼,仰頭喝盡杯里的酒,冰球觸碰杯壁,翻滾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
一個高大身影從他身后掠過,大剌剌地坐上他身邊椅子。
待看清那人的模樣,柳若繁只覺得自己真的是自作孽沒事找罪受。
“一杯冰水。謝謝?!背痃袷种更c桌,對靜候的侍應生說道。
柳若繁無聲地嘆了口氣,權(quán)當沒看見,在杯底壓下紙錢,扭頭拔腿就準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