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瑛垂下頭,笑了笑,笑意散盡之后便慢慢地抬起頭來,原本清麗優(yōu)雅的五官漸漸染上了一分凌厲狠毒,隨著他的動作,這份情緒漸漸地消失,情緒的余波化作眸中未散的漣漪。
他轉身離開,頎長的身影漸次走入濃重的慘白霧靄里。
暫時的隱忍與退步,只是為著下次的進攻的蓄力罷了。
這場宮廷風波最終以溫夫人的冤死和傳播流言之人的族滅而結束,當這個消息傳到被禁足在自己院子的裴明繪的耳朵的時候,她驚得險些連手中的藥碗都沒拿住。
潔白無瑕的玉碗里盛著漆黑的藥汁也隨著動作也興起一片接著一片的水波,苦澀的藥味再度彌散開來,沖淡了屋中馥郁的檀香。
她將藥碗擱回了長案之上,自己也失去力氣,靠在了憑幾之上,手撐著因為思慮過重而昏沉沉的頭,烏黑的發(fā)髻上斜插的一枝金桃枝幽幽地搖晃著,似乎有駘蕩春風游移其間。
她萬萬沒有想到,最后宣布溫珩無罪的,竟然是裴瑛。
按照裴瑛的態(tài)度來說,他應該恨不得將溫珩碎尸萬段才對,怎么會在大功行將告成就這么輕飄飄放過了溫珩。
可是他竟然放過了溫珩,他竟然放過了他,他為什么放過了他?
她甫才放下藥碗,春喜夏荷二婢女就誠惶誠恐地迎了上來,一個端著藥碗,一個拿著蜜餞。
“小姐快喝罷。若是藥涼了,怕是藥性就不好了?!?/p>
春喜拿著玉碗湊了過去。
“小姐別怕苦,先吃顆蜜餞?!?/p>
夏荷把蜜餞湊到裴明繪的唇邊。
“……”
裴明繪略有些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她只偏過頭去,無奈地擺了擺手。
“你們當我是小孩子嗎,吃藥還用哄著,都放下罷,我自己等會兒就喝了?!?/p>
二婢女面面相覷,一臉擔憂地又把杵在原地不動。
“?”
裴明繪登時坐直了身子,長眉挑起,話語間隱隱帶了怒意:“你們這是干什么,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是不是我一貫待你們太好了,讓你連分寸是什么都忘了?!?/p>
二婢女見裴明繪生氣,頓時擱下手中東西,跪倒叩首,嚇得如同鵪鶉一般:“還請小姐息怒,這是大人的意思,還請小姐吃藥罷!”
“你們……”
裴明繪頓時也發(fā)不起脾氣來,只揮了揮手,叫她們將藥碗端了過來,仰頭一口飲盡了。
若是小口飲也就罷了,偏偏裴明繪是一口喝畢,登時苦得她頓時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