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第1頁）

回應(yīng)他的，似乎只有死寂。

閃亮的水銀鏡片里飛速閃過一張張臉，首相頭暈?zāi)垦＃床磺迥切┠樉烤箤儆谡l。他甚至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體面地直立著，或許他早就嚇得倉皇失措了，那也不是壞事——那說明鏡子里的是往來奔走的他自己，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啊，沒錯！”墻邊侍立的男仆忽然動了，他抬起頭來，滿面笑容，“就算我要復(fù)仇，也要讓你親眼見到心血付諸東流，那樣才值得?！?/p>

在首相驚恐的注視下，男侍者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每走一步，“他”的身體都會發(fā)生變化：身高、胖瘦、性別、五官、發(fā)色、衣著、配飾……蓋爾·納什完完整整地站在他眼前，這是她第一次向他呈現(xiàn)出女巫面貌。

“iss

？”納什笑問，甚至還歪了歪頭。她的女巫帽頓時滑了一下，掉到肩頭上去了。

首相大口地喘著氣，整間鏡廳都是他粗魯如牛的回響。納什也不催促，她漫步到首腦們酒敘的桌邊，隨意翻閱著文件，末了從巫師袍里抽出一份新的，輕輕壓在上面。

“原先那一版確實(shí)不好，太激進(jìn)了，怪不得要被扔到地上去?！彼持篙p輕點(diǎn)了點(diǎn)威爾遜的手背，后者便機(jī)械地動了起來，美國總統(tǒng)聽話地拿起鋼筆，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我還指望著日不落帝國替我們擋一擋日出處帝國的怒火呢！”

確實(shí)有一股怒火，只不過從首相心底里燒起來，焦灼的憤怒一直沖上頭頂，他渾身發(fā)熱，幾乎想都沒想就大聲喊道：“全靠別人！難道你們從不靠自己的雙手贏得尊重？”

他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太蠢了。都到這地步了，還說這個有什么用？但這話竟然真的激怒了納什，她氣極反笑，用魔杖指著他：“鉆心剜骨。”

女巫平靜地注視著正滾在地毯上嘶吼尖叫的首相，抬抬手又送了他一個“無聲無息”。

“雞的事交給雞來做，你是人吶，安德魯?！鄙w爾輕柔地說，“再叫下去天都要亮了?！?/p>

但首相不太上道，他仍在歇斯底里地使勁兒，涎水、淚水與汗水很快沾shi了他的衣襟，接踵而至的就是唇邊涌出的鮮血。

“你們的尊重就那么值錢，要我的國人拿命去填？”蓋爾居高臨下地用腳尖撥了撥首相的胳膊，“莫非剛剛過去的戰(zhàn)爭中他們沒有出力嗎？有用嗎？我和你談形勢，你和我講榮譽(yù)……老話說得好，榮譽(yù)、尊重、真理，永遠(yuǎn)只在大炮射程之內(nèi)啊。”

疼痛停止了，但首相仍在不停地顫抖，看上去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蓋爾有些后悔這么早就將人折磨起來，她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這幾天好好養(yǎng)養(yǎng)，會議結(jié)束前不勞你親自出面了?！?/p>

女巫用鞋跟叩了叩地面，鏡廳緊閉的大門終于打開了，首相魂牽夢縈的警衛(wèi)出現(xiàn)在那里，但他們也只是在首相驚恐的眼神里走上前將他架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往外拖。

“不可能……這里是凡爾賽！”首相虛弱但頑強(qiáng)地掙扎起來，“你不可能取代我……所有人都會……”

龍女的笑顏美麗、神秘而危險，她比了個陸軍內(nèi)部的手勢，那意思是“打個招呼吧”——

桌邊站起一個人來，老頭克里蒙梭正從從容容地向他頷首微笑，首相目眥欲裂，比意識到蓋爾·納什沒死還要驚訝一萬倍，很快，意大利的奧蘭多也站起來了，甚至吹了個口哨。

二人依次在那份文件上簽好名字，將之遞給蓋爾·納什，“奧蘭多”甚至還笑道：“為了慶祝您度假歸來，納什小姐，先生愿意將那座遠(yuǎn)東良港送給您?！?/p>

“這本就是我應(yīng)該得的，讓他少在那里發(fā)癲。”蓋爾輕笑了一聲，神態(tài)十足十地招人討厭，“趕緊搞定美國才是正理?！?/p>

三人旁若無人地向外走去，威爾遜像條沉默的忠犬一路緊緊跟隨，首相木然地蜷縮在警衛(wèi)手里，只有在蓋爾路過時才輕微地“哼”了一聲，他眼里有淚，但沒有落下來。

“明明和我一個犯罪分子合作，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們偏不。這下好了，犯罪團(tuán)伙向您致意，首相?！鄙w爾笑吟吟地將手一揮，“！”

次日一早，消息傳開，毗鄰的幾座宮殿甚至附近的凡爾賽鎮(zhèn)上都為之震動。會議開始前，數(shù)十部汽車穿梭不停，電話忙到所有線路一起占線，四處探風(fēng)的工作人員來回奔波，等到下午會議開始，政要們這才發(fā)現(xiàn)，人滿為患的大鏡廳里顯眼地空出一塊。

一整個使團(tuán)全部缺席。

四巨頭態(tài)度是如此鮮明，是以等到會議開起來，昨天議好的條約被悉數(shù)推翻時，大家也沒有太驚訝。

彼時場上無人說話，都在等英國佬先開口，可英國佬卻眼含期待地盯著中國人，那目光堪稱鼓勵，然后幾乎是在中國人那一句“我反對”剛出口，就迫不及待地宣布支持：“反對有效?！?/p>

支持？

昨天把人差點(diǎn)兒氣暈的也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