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啊!”城隍給大夏倒了一杯茶解釋說:“禁酒是必然要做的,達(dá)官貴人熱衷飲酒,一斤糧食三兩酒,他們歡飲達(dá)旦,一晚上一場宴會就能喝掉幾百畝地產(chǎn)出的糧食。百姓嗷嗷待哺,貴人們從不考慮他們的死活,不肯拿出來一點去救助百姓,任憑這些人餓死,如果不禁酒餓死的百姓將數(shù)不勝數(shù)。”
大夏點頭。
她從沒有怨恨過禁酒令,哪怕顛沛流離這么久她也沒違逆禁酒令回到中原。
大夏才說:“所以我不能去,我一旦去了,這玩意形同虛設(shè),必要反噬,你說會反噬誰?”
“那怎么辦?難道眼睜睜地看著這件事發(fā)生而無動于衷嗎?”
大夏笑著說:“你還不懂嗎?就是你趕過去阻止又能怎么樣?你以為皇帝不懂還是百官不懂?就如劉徹獨尊儒術(shù)一樣,難道黃老之說就真的沒用嗎?漢初休養(yǎng)生息用的就是黃老之學(xué),黃老之學(xué)給漢武帝攢下了那么多家底,后來時移勢易,皇帝衡量選擇,才選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那些做皇帝的人都會選眼下對他們最有利的選擇,別說他們了,古往今來人都是如此?!?/p>
大夏的話讓城隍無話可說,他雖然一輩子是個縣官,因為出身不錯,見多識廣,自然了解大夏這話里的意思。
縱然是佛門百般算計,可是百姓太苦了,需要那套輪回轉(zhuǎn)世的說法安慰自己,哄騙自己這輩子多吃苦下輩子就要享福。而朝廷也看到了這辦法好用,自然是大力推廣,免得義軍四起,江山搖搖欲墜。
他跟大夏說:“衛(wèi)皇后母子薨后,巫蠱之禍牽連數(shù)萬人,又因為連年用兵敗多勝少,國庫已經(jīng)枯竭,百姓早已經(jīng)苦不堪言,民間暴亂四起。李廣利兩征大宛索要寶馬又葬送了我大漢十萬兒郎。東宮空懸,丞相劉屈氂和李廣利合謀推李夫人的兒子昌邑王為太子,事情敗露導(dǎo)致劉屈氂身死,朝局動蕩。在這時候天子又要造承露盤求長生,這時候傳出消息,要丁稅再加三十文,致使民怨各處沸反盈天,眼看局面已經(jīng)糜爛到不可收拾,這才有了《輪臺詔》。
這絕不是罪己詔,不過是在一次次對匈奴作戰(zhàn)失利后把朝廷的策略從攻轉(zhuǎn)守,然而就這一步調(diào)整,使得天下生民終于能喘口氣了。
下官是漢臣,不該質(zhì)疑皇帝,更不該在這里誹謗天子,然而武帝根本不愛惜生民,他都這樣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皇帝如何。”
城隍喝茶如喝酒,灌了一肚子茶水失魂落魄地走了,出門的時候跟大夏說:“就跟當(dāng)年我們都覺得衛(wèi)太子素來仁慈,內(nèi)心不愿意接受他落下那樣一個下場一樣,現(xiàn)在也不想接受您剛才的一席話??墒聦嵕褪侨绱?,難道圣明天子真的只考慮自己沒考慮過家國嗎?”說完哭著離開了。
大夏嘆口氣,站在門口看著城隍消失在胡同里,心里想著他將來要是知道大漢徹底沒了又要痛哭到什么時候,不敢想象。大概是因為他有一顆仁心才有機(jī)會成了城隍,也不知道這位城隍更愛生民還是更愛大漢。
大夏把門關(guān)上,準(zhǔn)備把雞圈里的雞殺一只燉了,讓美食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就在她把鍋里的雞肉盛出來轉(zhuǎn)身去盛麥飯粥的時候,一股妖氣進(jìn)入了金城。
大夏的手停頓了一下,按照金獅的脾氣,別說金城了,有妖怪路過奈陳都要被他兩只眼盯著,怎么就有妖怪大模大樣地進(jìn)城了。
她隨后一想,奈陳有個妖怪是合法居住在這里的,那就是開荒的牛魔王!
這妖氣也正是牛魔王的,大夏把鍋蓋上,心想:這牛魔王怎么進(jìn)城了,要不是他進(jìn)金城,我都忘記他這號妖王了。
大夏沒管他,自己在廚房吃飯。
但是牛魔王已經(jīng)開始擺譜了。
一群豪奴簇?fù)碇惠v裝飾奢華的馬車到了胡同口。有車夫搬了一張硬木雕花錯金銀的凳子在馬車邊,跟里面說:“老爺,到了?!?/p>
牛魔王嗯了一聲,從里面出來踩著凳子站在了胡同口。他穿一身錦繡輝煌的衣服,渾身配飾襯托得他非常有錢。加上他還有點威嚴(yán)的樣子,身材雄壯,站在胡同口頗有些貴人模樣。
牛魔王嫌棄地看了看周圍,這里沒什么大戶人家,全是小門小戶,街上圍觀的艷羨的不計其數(shù),放眼看去都是販夫走卒。牛魔王就不理解酒神住在這種犄角旮旯里面能有什么樂趣。
他跟身邊的狗腿子們說:“打聽一下,別讓老爺我找錯地方了?!?/p>
“是,”隨后一群奴仆每人提著一袋子糖開始打聽大夏住在哪里。
“繭”找個姓氏很少見,別說附近了,全城也就這一位。大家迅速給牛魔王指路,繭大娘子就住在胡同最里面,門口有老樹的那家就是。
牛魔王矜持地進(jìn)了胡同,小孩子們拿著糖塊飛快跑到大夏家門口報信:“繭大娘,有人找您?!?/p>
大夏對“大娘”這個詞兒有點傷心,想到自己活了這么多年了,被人家叫一聲大娘也沒什么,在廚房里怏怏不樂地應(yīng)答了一聲,也沒出去。一群小孩子圍在門口,等牛魔王走近了,一起跟牛魔王說:“繭大娘在家呢?!?/p>
牛魔王伸脖子一看,小小的院子一眼看遍,這里比郭陽縣的房子好,這里能看出來是青磚大瓦房,在郭陽縣居住的時候,那房子是大夏自己蓋的,那模樣只能說是丑絕人寰!這里只有長大的小??粗凼欤鹤永餂]人,牛魔王心里七上八下。